金光城里的灯火亮了一夜,就算容穆远在南代边城之内,也能隐约听见那边嘈杂集军的响动。
烛火深深,容穆实在睡不着,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
汉口河二次战争,本就叫商辞昼压着一股子发不出来的火气,对着他的故国商辞昼不能下狠手,连带着底下的人都被压制着,西越又赶在这个时候凑了上来,简直就和在老虎嘴巴边拔毛没什么区别。
尤其是这次西越手段卑劣,叫商辞昼不得不连夜出发。
夏侯燕曾告诉他不要同情一个被商辞昼鄙弃的国家,容穆以前还不太明白这句话,现在却只觉得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
如非以恶制恶,大商边境何以能安稳这么些年?
史料记载,大商先帝时期,西越可是猖狂的紧,如今西越可往,大商亦可往,商辞昼这样人狠话不多,气毛了真会上战场横扫的“暴君”,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
厄尔驽连自己子民的生死都不管了,利用活生生的人来坑害边境驻军,商辞昼这一去,不知道要把西越砍成几段才解恨……
有婢子推门而入,将外间的烛火剪了剪,容穆动了一下身子,就见外面的人微微福身道:“殿下,可是奴婢吵醒了您?”
殿下?
容穆一阵恍惚。
是。
虽然南代王并未正式昭告,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容沥对他的在乎,还有他们之间相似至极的长相。
容穆翻来覆去,一会儿是商辞昼离开的身影,一会又是南代王看着他时宠溺又悲伤的眼神。
碧绛雪被安放在他的屋子里,容穆干脆起身:“无事,你下去吧,我睡不着起来走走。”
“是。”
外门被关上,容穆这才慢慢的蹲在了碧绛雪的身边,夜色中他的眼眸微微闪烁,看着全然绽放的这朵大莲花。
在大商盼了这么久也没等到碧绛雪想开,一靠近故土南代,这朵花倒是积极了。
容穆伸手戳了戳花杆:“商辞昼老是说想看你盛开的模样,现在好了,你想开了,他却走了……碧绛雪,你说,商辞昼这会出发了没有?”
碧绛雪唰唰唰的摇了摇叶子。
容穆嘀嘀咕咕:“你总是比我更亲近他,我总感觉你知道很多事情,但你不会说话,有时候也根本不与我共情……碧绛雪啊,南代历来花君,为何下场都这么凄惨呢?我要是也这么惨,王兄是不是早就伤心死了,还有商辞昼,商辞昼幼时没有见过我,恐怕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暴君吧……谁都管不住他,或许南代也早就被他打了下来。”
碧绛雪水波微微晃动。
容穆起身,还是放不下花君秘辛:“早夭,暴毙,力竭而死,用这样惨烈的下场换来一个国度几十年的安宁,这样的方法真的正确吗?王兄瞒下我,想要中断花君之劫,可是南代呕血症依旧高发,长此以往,怕是要灭国啊。”
碧绛雪不动了,花蕊却在微微闪烁,容穆凑上前去仔细查看,发现花蕊深处,隐约埋藏着一个珠子一样的东西。
容穆伸手就想拿捏,但还未曾触碰,碧绛雪就忽的闪动了一下,与此同时,胸口熟悉的位置尖锐疼痛了一瞬,就和每次商辞昼对他情意绵绵时的感触一样。
容穆楞在原地,看着那颗隐隐约约的金色珠子,碧绛雪难得主动警告他——别碰。
他缓缓缩回手指,看了看胸口的位置,又看向那颗金珠。
这好像,是他结出来的莲心。
容穆放下手臂,脑中回响着战场之上,那一声声感同身受的“花君”。
他有莲心,那每一位南代莲花君,应当都有一颗莲心,如果以前的花君全部逝去,那这颗心,是会随风而逝,还是会被南代王室保存在哪里呢?
他微微出神,正在此刻,门外被敲了两下:“阿穆,是我,侍女说你睡不着,王兄过来看看。”
容穆眨了眨眼睛,走出外门打开,果真见容沥一身整齐的站在门外。
“王兄……”
容沥眼眸一动:“这声王兄,还是阿穆叫着最舒坦。”
容穆微微低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容沥:“睡了,已经起了,此刻正是卯时。”
容穆默了一瞬:“……喔。”
卷的叫人头皮发麻。
他想到什么,带着容沥走进屋子,然后扒拉着碧绛雪的脑袋给容沥看了看:“王兄,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