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还记得她的轮廓,高高瘦瘦,她有一种将不羁与腼腆囿于一身的独特气质,头发总是干干净净的,两鬓里层推掉,有时在脑后随意绑起。你以为她是冷淡的,那是你没见过她的笑,腼腆的笑,足以暖化北极最厚的冰川,暖化我的心。
我唯一的安全感只来自于她。在公寓里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壁炉前,我无所忌惮地一件件地脱掉自己的衣服,直到毫无保留地呈现给她。
“那是什么?”她问,看着我右侧腰上的粉红印记。
“洗掉的纹身,”我说,“去年洗掉的。”
“纹的什么?为什么又洗掉?”她将炭笔全部摆好,调整好画板角度,“可以问问吗?”
“我怕吓到你。”
“试试看。”
“堂妹的名字,纪念一个美好又荒诞的夏天,也纪念野丫头和娇小姐缩短至……约等于零的距离。”
“你们做。爱吗?”她竖起笔,闭了一只眼睛,对着我测量比例。
“不知道。”
“不知道?”
“接吻……抚摸,裸身睡在一起算吗?”
她没再作声,默默将那张画儿画完,她去洗了洗手,走到我面前,“我来告诉你做。爱是什么。”
她留了下来,放弃了佛罗伦萨的学业,一心陪我在伦敦读书,在做这个决定前我们尝试过一阵子两地分居,太难了,她决定往我走九十九步。
她和我住在一起,但拒绝花我的钱,她会出去接一些零工,帮一些工作室画些装饰画,这算好的,没有活儿的时候她会去街头给人画画,但无论多辛苦,晚上回家的时候她总会给我带一支花儿,或是一个小礼物。
我是心疼的,让一个怀揣艺术家之梦的人去画装饰画儿,大概是一种慢性自杀,我开始替她攒钱,希望她能上伦敦的艺术大学,我相信她能上。
我们偶尔和尚宛聚一聚,卓冰总感叹我们很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可以长得这么像,她觉得很神奇。
其实一切皆有逻辑,尚家挑选了三年才挑到我,就因为我和奶奶,和尚家的女孩子长得像。而我进了尚家,总是在有意无意地模仿尚宛,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姐,模仿了这么多年,能不像吗?
“你的梦想是什么?”有天我问她。
“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还有呢?”
“开间画廊,画我自己喜欢的画儿。”
“一定会实现的,你快把名字想好。”
“灼冰。”她写给我,那年她的中文已经很好了。
我的卓冰,这九年我没有一天停止过对你的思念,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有一天我能出去,能去意大利,去你的墓前看看你,跟你说一些还没来得及说的情话。
直到尚宛昨晚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