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疯宫很可怕,到处脏兮兮的。他们穿过乱糟糟的可怕区域时,没想到矮个子警卫一路话很多,说起来没完,提供的信息比托马斯原来想知道的还要多。
他说感染者住的地方是个巨型聚居地,一环套着一环,其中所有的公共区域——自助餐厅、医务室、娱乐设施——都坐落在正中央,四周环绕着一排排质量很差的房屋。眩疯宫还被认为是有人性的选择,是感染者的避难所,一直住到他们发疯的阶段,然后他们就被运送到太阳耀斑爆发后遭人遗弃的偏僻的不毛之地。建造这些眩疯宫的人想让感染者好好享受最后一刻的体面生活,世界上所剩下的城市基本上都采用了这样的规划。
用意虽然很好,现实却变得很糟糕。当一个地方塞满了没有希望的人,而且他们也知道自己即将跌入腐朽疯狂的可怕旋涡的时候,这最终创造了一些有史以来最悲惨的区域。居民们都知道不会受到真正的惩罚,也不会再有比他们已经面对的更糟糕的后果了,犯罪率便大幅度上升,所以就发展成了纵情声色的天堂。
一群人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屋子……说是屋子,只不过是年久失修的木棚罢了,托马斯想到住在这样的地方就觉得可怕。房子的窗户大部分都烂了,警卫解释说,城里使用玻璃窗是最大的一个错误,它成了最大的武器来源。满街都是垃圾,虽然还没看见任何人,托马斯和他的朋友已经觉得有人在暗处监视他们了。他听见远处有人骂了几句脏话,然后听到另一个方向传来一阵尖叫,托马斯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他们为什么不关了这地方?”他是几个人中第一个发问的,“我的意思是,如果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的话。”
“这么糟糕?”警卫说,“小朋友,糟糕是一个相对的词,就只能这样了。你还能对这些人怎样?你不能让他们在有防护的城里和健康人混在一块吧。你不能一到他们的失控阶段就把他们扔到到处是眩疯病人的地方,让他们被活生生吃掉吧。没有哪个政府绝望到人们一旦得了闪焰症就开始杀人的,只能这样了。而且这也是我们免疫者发财的一种方法,因为也没有其他人愿意在这儿工作了。”
听了这番话,托马斯更加沮丧了,世界真可怜。他不帮灾难总部完成实验,也许就是一种自私的表现。
布兰达开口说话了,自从进了城,她脸皱成一团,一副厌恶的表情。“你为什么不实事求是地说:你们让那些感染者绕着这些倒霉的地方跑来跑去,直到他们变得不能再糟糕了,你们就可以问心无愧地除掉他们了。”
“那叫万事大吉。”警卫一本正经地回答,托马斯很不喜欢这个家伙,他几乎为他感到可怜了。
他们一直往前走,经过了一排排的房子,没有一个不是破败不堪和脏不可言的。
“人都哪儿去了?”托马斯问,“我以为这地方人满为患呢。还有,早些时候你说发生了一些事,你是什么意思呢?”
这时候那个长胡子的家伙搭腔了,换一个声音听听也是好事。“有些人,幸运的人,在自己家里吸天堂药。但大部分人在核心区,吃喝玩乐或者无所事事。他们给我们送来太多这样的人了,比我们送出去的还快。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个问题是,我们身边很多免疫者都不见了,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的比例越来越小,这场混乱总有一天会变得难以控制。就说今天早上吧,这水终于有些热了。”
“身边的免疫者不见了?”托马斯重复着说。看起来灾难总部在利用一切能得到的资源,用来做更多的实验,尽管他们的所作所为会有危险的后果。
“是啊,过去几个月里我们几乎消失了一半的工人。一点儿踪迹都没有,也没有任何解释,只让我的工作比之前艰辛了千倍。”
托马斯咕哝着说:“让我们远离这些人吧,并把我们弄到安全一些的地方,直到你找到纽特。”
“这还差不多。”民浩补了一句。
警卫只管耸肩。“行,只要我能拿到钱。”
警卫终于在离核心区两圈远的地方停下来,让他们等着。托马斯和其他人挤在一个棚屋后面的阴影里。每过一分钟,那些嘈杂的声音就越来越响,现在又这么靠近眩疯宫人口最多的地方,听起来就像身边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斗殴。托马斯讨厌坐在那儿等的每一秒钟,听着那些可怕的噪声,只想知道那个警卫是否还会回来,倒没怎么想纽特。
警卫走开大约十分钟后,狭窄的过道对面的小木屋里出来两个人。托马斯脉搏跳动加快,就要起身跑走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威胁的意味。他们是一对夫妇,手拉着手,除了有点脏、穿着皱巴巴还有些破旧的衣服外,他们看起来挺正常的。
两人走近他们几个人,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你们什么时候来这儿的?”那女的问。
托马斯笨嘴笨舌地想说点什么,布兰达却先开口了。
“我们跟上一批一起来的,我们其实是来找一个老朋友。他的名字叫纽特,金黄色头发,脚有些跛,你们见过他吗?”
那男的好像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傻的问题,回答说:“这里很多人都是金黄色头发的,我们怎么知道谁是谁啊?再说,纽特是什么样的名字呢?”
民浩张开嘴刚想回答,城中央的噪声又响起来了,于是大家都转头望去,这对夫妇彼此关心地看着对方。然后,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就跑回屋子里面去了。他们关门的时候,托马斯听到了锁嘀嗒锁定的声音。几秒钟后,窗户上出现了一个木板,盖住了整个窗户,一个玻璃碎片掉到外面的地上。
“他们看起来和我们一样很高兴来到这儿。”托马斯说。
若热咕哝起来:“真的很友好,我想我会回来探望他们的。”
“他们显然来这儿没多久,”布兰达说,“我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你知道自己被感染了,被送到这儿,和眩疯病人一起住,看着自己就要成为跟你眼前一样的人。”
托马斯只是慢慢摇头,这就是最纯粹意义上的不幸了。
“那些警卫去哪儿了?”民浩问,一副明显不耐烦的口气,“找一个人并告诉他他的朋友在这儿等着,要花多长时间啊?”
十分钟后,两个警卫重新出现在角落那头,托马斯和朋友们站了起来。
“你们找到他了吗?”民浩急促地问。
矮个子看起来很烦躁,眼神不定,好像他已经没了之前的厚颜无耻,然后托马斯就想,是否去了他们所说的核心区一趟,人就变成这样了。
他的同伴回答说:“我们到处问,我想我们找到你们要找的人了。看起来和你们描述的一样,我们喊他的名字,他也朝我们转过身来,但是……”两个警卫很不自在地互相看了一眼。
“但是什么?”民浩催促着。
“他说——斩钉截铁地说,我得补充一下——让你们这些人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