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立安军的将士们是北疆军的原班人马,本就是在顾允恒的统率之下,此番大战,虽也有所损耗,但整顿起来依旧井然有序、十分迅速,只一日不到的功夫,清点伤兵、收拾战场均已完毕。
天色渐沉,已有几颗星光在夜空中偶尔闪现出来。
帐外的风在夜晚听起来有些凄冷,云海棠瞧见主帐里顾允恒留下的白色大氅还搭在宽木衣桁上。
她走出营帐,远远地便看见顾允恒独自面东而立,身边没有一个人。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顾允恒并没有看她,只是望着远处并不闪耀的星空,沉默不语。
他静下来的样子竟是这般深不可测,与平日里肆意洒脱的模样判若两人。
云海棠在他身旁,只能看见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却看不清他此时面上的神色,隐隐觉得,那双眉好似蹙得有些紧。
云海棠不想打扰他的宁静,却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你们是要回北疆吗?”
身旁之人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目光,犹豫地看了她一眼。
云海棠依旧打扮着的是个小子模样,但束发上插的乌木羊毫没有再拆下,她微微咬了下唇,像是在做一个决定:“我可以入你的军吗?”
顾允恒没有回答,云海棠怕他为难,又紧接着说:“就像现在,还做小云。”
她的目光充满了希翼,京城已经没有她能回去的理由了。
寒风轻拂她的脸颊,几丝秀发轻轻掠过眉梢,顾允恒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柔地为她抚去那凌乱的发丝。
许是因为她认真又充满恳切的目光,顾允恒终于轻扬起唇角,他的声音没有从前的咄咄逼人,也没有戏谑调侃,而是和声细语,却又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本来就是小云,小云海棠。”
他淡淡的笑,却很有感染力,就像一股温暖的阳光,一瞬间照亮了云海棠的心房。
“我们并不回北疆。”顾允恒的声音有些低沉。
“不回北疆?”云海棠困惑,此次雁谷关一战,大宛惨败,筋骨重挫,元气大伤,应是近几年也难犯大周了,顾允恒为何不回他的北疆做王爷,难道还要留在这里?
云海棠心中倏而一紧,追问道:“还有战事吗?”
顾允恒收回手,点了点头:“只不过,这一次,不在这里。”
他的目光重新望向东方漆黑的夜空,空中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雪花。
顾允恒沉静下来的模样,看上去比飘了雪的雁凉山还要峻冷,云海棠不禁地打了个寒颤。
“回帐吧。”顾允恒关切地道。
两人回到主帐中,顾允恒便让霍青回去休息了。
身份已经被顾允恒知晓,云海棠觉得自己实在不适合再留在这里,先前她好歹是个男儿身,所以以伤兵的形式勉强接受主将的关照,而眼下,自己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她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
“明日就要拔营了,今夜,你能留下来陪我吗?”顾允恒难得的语气就像好不容易捧住一片雪花,却又担心会融化般的小心翼翼。
蓦地听见这样的话,云海棠正想着如何拒绝,却见顾允恒取出了一只棋盘,轻声道:“听说你没有医书不好入睡,既然睡不着,不如对弈可好?正好,我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