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挖出了个户部尚书薛昌禄,还不是添了一个日渐熏染的窦径踪,大周的田粮赋税还不是一再亏空?
西陵湖改稻为桑的时政再好,哪怕多空降一个云怀远,还不是没办法触及各级官吏贪腐的根本,永远做不到如北疆改粟为芍般的平顺通达?
“皇祖母——”萧承禛并没有接过太后的问话,而是将话题轻轻一转,倏而轻声问道,“您喜欢弈棋吗?”
太后闻言,不禁微微一愣,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有些意外。她疑惑地望向萧承禛,只见他轻抚着手臂,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思绪。他轻声道:“孙儿自小便钟爱琴棋书画,亦喜爱一个人独处。然而,在这琴棋书画之中,唯独对弈需要两个人。所以,孙儿总是自己与自己弈棋。直到允恒来东宫做了伴读,孙儿才真正领略到了对弈的无穷乐趣。”
谈及顾允恒,萧承禛的脸上悄然绽放出一抹笑意,短暂而温柔,然而,转瞬间,他的面色又恢复了冷峻。
他继续道:“皇祖母,您可知,在这偌大的天下,能与孙儿对弈,且能令孙儿感到棋逢对手之人,唯有他一人而已。您可明白孙儿的意思了?”
他的话意犹未尽,却言尽于此。
太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她终于明白了萧承禛想要告诉自己的含义。
他口中说的是棋局,实则论的是当今的对弈。
原来,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她,甚至从未将她视作自己棋盘上对面异色的棋子。
他,一直都是那个孤傲冷峻的小太子,如同独行在风雪中的剑客,紧抿着一张薄唇,对世间万物都保持着一种疏离感。他的眼神深邃而遥远,仿佛在看着这个世界,又仿佛早已超脱其上,俯瞰着众生百态。
她曾以为,自己能够成为他棋盘上的一员,与他共同演绎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弈。
然而,她错了。
萧承禛从未将她纳入过自己的视线,更未将她视为值得一战的对手。
她在萧承禛心中,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她曾经为他付出的一切,花费的心思,竟从来在他那里得不到半点的回应。
自己明明坐在比萧承禛更高的位子上,太后却觉得自己在他的眼中如同尘埃般的微不足道。
萧承禛的棋局里从来就没有她,而她苦心设下的一步步棋局,萧承禛从来没有看过一眼。
突如其来的讽刺和失望瞬间涌上心头,太后自嘲般地狂笑起来,双手在空中胡乱飞舞,好似拼命想抓住什么,身边却什么都没有。
在这场看似对弈实则独舞的游戏中,她终究只是个局外人。
她漠然地转身离去,跨出羽乾殿的大门,心头却满是怅然若失。
一柄长刀在面前划过一道寒光,随后重重落下,没有分毫犹豫,亦如她从前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坚定而果敢,丝毫不曾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