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晚上并不难,您至少可以在丁老的世界中待一会儿,一起目睹这个世界最伟大的一瞬间。”台长说。
“我没有这么幸运。各位,很对不起,长江大堤已出现多处险情,我得马上赶到防总去。在走之前,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丁老,这些问题在您看来可能幼稚可笑,但我苦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弄明白。第一个问题,坍缩的标志是宇宙由红移转为蓝移,我们将看到所有星系的光谱同时向蓝端移动。但目前能观测到的最远的星系距我们二百亿光年,按您的计算,宇宙将在同一时刻坍缩,那样的话,我们要过二百亿年才能看到这些星系的蓝移出现。即使最近的半人马座,也要在四年之后才能看到它的蓝移。”
丁仪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那烟雾在空中飘浮,像微缩的旋涡星系:“很好,能看到这一点,您有点像一个物理系的学生了,尽管仍是一个肤浅的学生。是的,我们将同时看到宇宙中所有星系光谱的蓝移,而不是在从4到200亿年的时间上依次看到。这源于宇宙大尺度范围内的量子效应,它的数学模型很复杂,是物理学和宇宙学中最难表述的概念,没有希望使您理解。但由此您已得到第一个启示,它提醒您,宇宙坍缩产生的效应远比人们想象的复杂。您还有问题吗?哦,您没有必要马上走,您要去处理的事情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紧迫。”
“同您的整个宇宙相比,长江的洪水当然微不足道了。但丁老,神秘的宇宙固然令人神往,现实生活也还是要过的。我真的该走了,谢谢丁老的教诲,祝各位今晚看到你们想看的。”
“您不明白我的意思,”丁仪说,“现在长江大堤上一定有很多人在抗洪。”
“但我有我的责任,丁老,我必须回去。”
“您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大堤上的人们一定很累了,您可以让他们也离开。”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什么……离开?!干什么,看宇宙坍缩吗?”
“如果他们对此不感兴趣,可以回家睡觉。”
“丁老,您真会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他们干的事已没有意义。”
“为什么?”
“因为坍缩。”
沉默了好长时间,省长指了指大厅一角陈列的那个古老的星图盘说:“丁老,宇宙一直在膨胀,但从上古时代到今天,我们所看到的宇宙没有什么变化。坍缩也一样,人类的时空同宇宙时空相比,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除了纯理论的意义外,我不认为坍缩会对人类生活产生任何影响。甚至,我们可能在1亿年之后都不会观测到坍缩使星系产生的微小位移,如果那时还有我们的话。”
“15亿年,”丁仪说,“如果用我们目前最精密的仪器,15亿年后我们才能观测到这种位移,那时太阳早已熄灭,大概没有我们了。”
“而宇宙完全坍缩要200亿年,所以,人类是宇宙这棵大树上的一滴小露珠,在它短暂的寿命中,是绝对感觉不到大树的成长的。您总不至于同意互联网上那些可笑的谣言,说地球会被坍缩挤扁吧!”
这时,一位年轻姑娘走了进来,她脸色苍白,目光黯淡,她就是负责巨型显示屏的工程师。
“小张,你也太不像话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吗?!”台长气急败坏地冲她喊道。
“我父亲刚在医院去世。”
台长的怒气立刻消失了,“真对不起,我不知道,可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