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乱 五(8)
美丽的珠江在静静流淌,好像在为我哭泣。往日暄闹的江边大道,被绵绵细雨洗得车少人稀。我站在明珠百货店门口,万分紧张,每一个走过来的人都被我错当成提货的人。有一刻,一个强烈的念头突然不期而至,要我把手里的越王剑扔进珠江,然后就直奔火车站,一走了之。但这样做对不起老同学,白白扔掉20万也的确让人心疼。我正胡思乱想,冷不丁从身后闪出一个人来:“跟我走,上前面的车。”
“为什么,不是在这儿交易吗?”我不肯走,空着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别在后腰上的枪把。我的外面罩着雨衣,天又黑,估计对方不会注意到我这个动作。
“别干蠢事。这里是接头的地方,不能在这儿交易,我们上车再说。”
我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虽说人少,可也是人来人往,在这里点钱肯定不合适。但我绝对不能上他们的车,我的本能提醒我,在那个狭小的空间,要是处在一对几的局面,我多半会有去无回。
“我打辆车,让你们拿钱的上我的车。”
“好,照你说的办。”
我自以为聪明,但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跟着他来到一辆黑色吉普车的后面,等着打车。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我往前走了几步,抬起手拦车。车子停了,却突然消失了。我的头部遭到沉重的一击,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泥水里,手提包不见了,汽车不见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溅起一片泥水落在我的身上。头部剧痛,我支撑起身子,用手摸了摸后脑勺,借着灯光一看,满手都是血。我意识到我遭暗算了。我站起来,想去报警。但是,在我模糊的意识里突然打了一个闪:报警不是自投罗网吗?我被抢的是国家文物,遭抢的时间是我和文物走私分子进行罪恶交易的时间。警方要是问我文物从何处来的,我哪里说得清楚?当务之急还是一走了之。
想到这里,我摸了摸口袋。这一摸让我吃惊不小,口袋里的两千块钱不见了。这是白刚给我的逃命钱,准是在我昏迷时被见死不救又见钱眼开的梁上君子摸走了。我茫然四顾,不知往何处去。头依然很痛,好像被敲成了两半。在我迷茫的目光中,我扫到了一个画着红十字的灯箱。不管怎么样,先救自己的命再说。我向红十字灯箱走去。
这是一家私人诊所。值班的只有一个护士和一个医生。我的样子肯定非常吓人,因为当我走进去的时候,护士小姐尖叫了一声。医生是个满头花发的长者,他比护士小姐沉着多了,让我脱去雨衣,麻利地为我处理伤口,打了破伤风针。我的感觉好多了,眼前的景物也不再飘来荡去。
“没有伤到骨头,养几天就会好的。”医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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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钱?”我问。
“120块,很便宜啦。”
“你看这把手枪值不值120块?”我掏出手枪,这是我身上惟一值钱的东西了。
“不,不要,”医生吓坏了,边说边往后退。
“怎么了,不值吗?”我不解地看着脸已变得煞白的医生问。
“值,不,我不是这意思。您想要什么尽管拿,就是别拿走我们的命。”
“我拿走你们的命?你想哪儿去了?我是想用枪抵你的医药费。”
“不敢,不敢,您请便,请便。”
我不得不走了,我看到护士小姐在不停地抖动,在她的脚下出现了一片水迹。我要是再不走,说不定眼前这两个白衣天使都会晕倒,而我对如何救死扶伤一窍不通。走进细雨斜飞的夜幕,凄风冷雨浇灭了我的发财梦。人为财死,我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次。头依然在痛,但我还活着,这一点就足够我庆幸了。如果说这是我命中注定的一劫,我可以说是逃了过去。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这漆黑的雨夜,我看到了太阳,它在遥远的天际昭示着我,我是不可被毁灭的,因为我还有着光辉灿烂的未来。
当下最要紧的是离开广州,如果陷在这里沦落成一个乞丐,靠跪在地上乞讨生活,阳光肯定不会照在我身上。可我如何离开呢?身无分文,只有一把枪。枪?对,用枪换钱,够买一张火车票的就行。
主意打定,迎面走过一对情侣。俩人共打一把伞,边走边接吻,尽情享受南国雨夜的浪漫。他们忘记了这个世界还有别人存在,直到和我撞了一个满怀。
“没长眼,往哪儿撞?”男的首先发火。
“对不起,打搅了。”我连忙道歉。
“北方佬,没见过人亲嘴?”女的也愤怒了。
“我有点事想和你们商量。”我说。
“我们不认识你,你想干什么?”男的挡在女的面前。
“我有把枪,想换300块钱。”我掏出枪来说。
“大哥饶命,是我们不小心碰上您,请您高抬贵手,千万别伤害我们。”男的跪下磕头求饶。
“我只想跟你换钱。你起来说话。”
“钱您拿去,枪我不要。”男的掏出钱包拱手送上。
我接过钱包,把枪塞给他。他吓得双手乱抖,枪没拿住,掉到地上走火了。只听“叭”的一声,亮光一闪,清脆的枪声划过耳鼓,顿使我呆若木鸡。等我清醒过来时,那一对活宝早已不知去向。钱包在手上,枪在地上,周围没有人,我是自由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甩开大步,迅速离开了作案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