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
“快去!……丽达!……”
丽达怎么啦,费多特·叶夫格拉费奇没有细问:凭她的眼神,就完全明白了。他一把抓起武器,比科梅丽珂娃还先跑到。奥夏宁娜弯腰缩背坐在一棵松树下,倚着树干。她撇了撇灰白的嘴唇强笑了一下,不断舐着它,双手捂着肚子,鲜血直流。
“什么打伤的?”瓦斯科夫只问了这么一句。
“手榴弹……”
他想让丽达平躺地上,去拉她的手——可她不肯,怕痛。他只得轻轻地放下她的手,心里全明白了,完啦……她的伤势如何,根本无法看清楚,因为全搅成一团——又是鲜血,又是撕裂的军服,还有陷进内脏的军用皮带。
“拿布来!”他嚷了一声,“给我内衣!”
冉卡双手颤抖着扯开了自己的背囊,立刻递给他一件轻柔滑软的东西……
“不要绸的!亚麻的也行!……”
“没有……”
“嗐,见鬼!……”他奔向背包,开始解带子。真该死,反而越拉越紧……
“鬼子……”丽达微微动着嘴唇,无声地说“鬼子在哪儿?”
冉卡凝视了她一秒钟,然后抓起冲锋枪,头也不回径直奔向河岸。
准尉拿出一件衬衫和一条衬裤,两个后备绷带,走了回来。丽达费劲地想说些什么——可他没去听。他咬紧牙根,用刀子划开了遍染鲜血的军服、裙子、内衣。弹片斜穿过去,割开了肚皮,灰蓝色的内脏在一汪黑血里颤动。他把衬衫捂在上面,包扎起来。
“没关系,丽达,没关系……弹片从上面擦了过去,肠子还好好的。能长好……”
河对岸打来了一梭子。四周围又响起枪声,树叶纷纷飞落。可是瓦斯科夫仍是捆呀扎呀,布条顿时浸透鲜血。
“去吧……到那边去……”丽达艰难地说,“冉卡在那儿……”
旁边又打来了一梭子。这一梭子并非随便空放,而是冲着他们瞄准了的,只不过没打中罢了。准尉回头瞧瞧,掏出手枪对着一个闪现的人影开了两枪——原来德寇已经渡过小河。
冉卡的冲锋枪还在什么地方鸣响,她在咬着敌人。但是枪声逐渐远了,一直远入森林。瓦斯科夫此刻领悟了,这是科梅丽珂娃在吸引敌人。她确实吸引走不少敌人,但绝不是全部:还有一个鬼子在附近闪来闪去,准尉朝他放了一枪。应当撤走,把奥夏宁娜转移,因为德寇就在身旁,每一秒钟都可能是最后关头。
他抱起奥夏宁娜直奔丛林,根本不理会奥夏宁娜挪动着咬破的灰嘴唇轻声地说些什么。他本来还想带上一支步枪,可是实在拿不动了。他每走一步,都觉得那只伤手疼得钻心,而且逐渐地失去了气力。
松树下抛撒着不少东西:枪支,军大衣,还有冉卡刚才丢给准尉的绸衫,那么娇艳、轻柔、迷人……
喜爱华丽的穿着是冉卡的癖好。由于她生性活泼愉快,所以可以满不在乎地舍弃许多东西,惟有这几套妈妈在战争前夕赠送的衣服,她却不顾一切地硬塞进军用背囊。尽管因此而经常受到申斥,罚做额外勤务,以及诸如此类当兵的所遇到的不愉快的事。
特别是其中还有一件紧身内衣——她特别钟爱。连冉卡的父亲都不满地咕噜着:
“哎,冉卡,这可太过分了。你这是上哪儿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