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之后,沈念被推了出来。
沈倩已经给她办理好入院手续,找了个单人病房。
李少阳这会儿还在为自己好不容易得到又失去的孩子伤心,沈倩不让他进病房,他显得特别不高兴,难得强硬,扬着脑袋要往里头闯,沈倩“哎哟”一声,见护士长过来,连忙大喊此人轻薄自己。
护士长今年刚满四十八,正直伟大和谐的更年期。
拿着老长一根针,对着李少阳咧嘴一笑,露出一对儿惨白的巨大门牙,脸上纹路连成一块儿,李少阳吓得当场跑开,生怕那针头扎在了自己的屁股蛋儿上。
沈倩本来还想把这事跟她大伯父说一说,只是后来被琳达给拦住,劝她等过两天,沈念这边情绪稳定了再打这个电话。
毕竟,流产一次,也得算是小月子,沈倩大伯那个脾气,雷厉风行不吃亏,要真知道了这事儿,怕是家里有的闹腾,而沈念又是个孝顺的,难免休息不好。
沈倩觉得有道理,于是当天晚上,就没有回市区,直接睡在了医院外面的小宾馆里。
姚信和今天晚上也在公司里头加班开会。
姚氏前不久在秦南的一个生产线据说出了意外事故;姚信鹏跟姚信康新搞的那个品牌“神逸”又在这时疯狂的进行市场挤压;华升科技因为杨旭咏的加入,也在做新一轮的管理层调动;姚信和一时之间忙碌得两眼发红,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块儿使。
沈倩平时一向不怎么打扰他的工作,只是今天大抵是在医院见了血,大半夜在宾馆里头醒来,心里一阵恍然,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坎儿上一个劲地挠似的,于是拿起手机,还是给那头姚信和去了个电话。
姚信和这会儿脸色阴沉,刚跟公司做评估的人发了一通脾气。
如今,他接到沈倩的电话,语气里虽有一些疲惫,但低声说话的样子,明显身上气焰已经收敛了不少。
沈倩到底还保持着一些成年人的理智,在电话里撒了一会儿娇,抱怨两句,也没多纠缠,便老老实实挂掉,听门口的门铃响起来,才叹一口气下床,拿了外面的东西进来。
第二天,沈念的妈、沈倩的大伯母过来了。
她是背着自己丈夫过来的,见着闺女的模样,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
沈念此时精神却还不错,看见自己的亲妈过来,还在那里撒娇似的使劲笑。
沈倩怀着孕,最见不得这样的场景,出了病房,心里闷闷的。
琳达过来给她们送饭,见沈倩神情有些低落,便开口告诉她:“Boss,您别不高兴了,沈小姐这事,说起来,还是因祸得福了呢。”
沈倩叹一口气,看着自己的手指,语气蔫蔫儿的,“但那毕竟是一条生命啊。”
琳达笑了一声,不在意地问到:“但这世上最不缺的不就是生命吗?您啊,是现在怀着孩子,心思敏感了。其实,这流产呢,就跟离婚差不多,有了苗头就得趁早,别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瞎琢磨。不能要的就是不能要,别想着什么‘总是一条生命’、‘总是一桩婚事’。真的,咱把他当生命,但沈小姐跟丈夫的日子都过成那样了,您觉得那孩子出来之后能高兴吗,有些东西,就得当机立断,拉扯得越久越痛苦。”
沈倩听见琳达的话,一时醍醐灌顶,深刻反省着,自己如今怀了孩子,不光食量见长,心思也优柔寡断了许多,实在很不应该。
当天下午,因为沈念的亲妈过来,沈倩得以回到自己家里去。
姚信和像是提早得了消息,过来亲自接的她。
两人明明才刚分开没多久,可沈倩见着姚信和的脸了,一下就跟见着母鸡的小鸡仔儿似的,皱着鼻子扑过去,脑袋往人胳膊里面一埋,嘴里呜呜咽咽上了。
两人也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上车之后还是互相抱着不撒手。
沈倩浑然忘我,咬了一口姚信和的手指,便在那里轻声数落起来:“你昨天没来,你怎么就没来呢。虽然我昨天没说,但我其实特别想你,真的,你把我一个人大晚上留在宾馆里,你知不知道我多难过啊。”
姚信和听见沈倩的抱怨,一时也心有愧疚。
他想着自己这个小妻子,虽然平时看着心大,但遇着堂姐流产那样的事,肚子里又还怀着自己的孩子,的确容易生出害怕、忧郁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