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般清减剔透的瞳仁里流转着盈耀波光,高挺的鼻梁下线条优美的红唇挽成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黑亮如绸的长发散乱在肩侧后背,衬着他宛如雪白的肌肤更显耀眼夺目。
一股浑然天成的尊贵之气从他身体里淡淡散出,令所见之人不禁心生敬仰。
这……
陈梓恩双眉紧蹙,手中纹镜差点拿捏不住而掉落在地。
从未期待过新生后会有怎般的明艳照人,然而这等绝色容颜却是他无法承受的。
还来不及从这震撼与惊异中回神,老妇人已送走了薛御医走近他的床边,再次扑入他的怀中失声痛哭,“敏儿,我的敏儿啊!这可如何是好啊!你这一失忆,岂不是连祖母也不得记住了?”
“失忆?”陈梓恩好容易才从老妇人的圈制中挣脱出来,心底快速思忖着。这确实是个好借口。既然她们已经认定了我失忆,那么就算我将错就错也不会引起过度的怀疑。
只是,我是真的新生了……还是又只是幻梦一场?梦醒后,发现原来我还躺在那张病床上苟延残喘。
不,不!我不想回去了,真的不想!那样一具多灾多病的身子,我不想要!那么冷冰无情的生命,对我毫无一丝的留恋……
没有任何人会为我的离去而难过,也不会有人因为我的去世而伤心。
“敏儿,敏儿?”见床边所坐之人又进入游离状态,老妇人想起薛御医叮嘱过万不可再做刺激等语,便小心翼翼试探道,“敏儿,可是想起了什么?”
陈梓恩骤然回神,朝那面目担忧的老妇人微微一笑,“没有。您能告诉我,我是谁吗?”
不管过去是谁,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只想活着……用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活着!
新的生命
贺兰敏之,父贺兰安石,母武顺。唐高宗皇后武则天之外甥。
舞象年华,累官兰台太史令,位高权轻却极为有钱有势。因年少貌美而习性风流,行为偏僻乖张,性子纨袴膏粱。素有“大唐第一美男”之称,却极尽奢华,为人轻佻倚仗祖母之关系恃宠而骄。
站在雕刻着菱花格纹的窗前,陈梓恩——也就是新生后的贺兰敏之,抬眼眺望窗外。只见纷纷扬扬的梨花花瓣在空中轻悠飞舞。暮春时分,花瓣积在地上铺起了一层无瑕落英。微风拂过,雪白铺天盖地潆绕旋舞,如梦似幻,美得恍若仙境。
来这里已有数日,好不容易才逐步熟悉这陌生的环境,适应这陌生的身份。他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值得他留恋的人或事,然而这来之不易的再生却令他格外珍惜。
就算是依旧孤独也没有关系,那种滋味他早已习惯。只要能活着,孤独也不过是他生命里微不足道的尘埃……
“大公子,”门外传来丫头恭敬的唤声,“该吃药了。”
“进来罢。”贺兰敏之反身走回桌边坐下。
门咔嚓一声被推开,丫头端着一盏浓黑的汤药走了进来将瓷盘轻轻搁在桌上,“大公子,风侍卫从西北绝域回还,”那丫头双手交握放置腹部,身子弯成一道拱形,“公子可要立时召见?”
恭敬的态度寻不到一丝疏漏,然而冰冷话语里隐着的不屑却是一听既出。
贺兰敏之不知过往的‘他’是否做过何等大不赦之事,才惹得府里上下所有人除荣国夫人——敏之的祖母外,皆对他冷若冰霜。
“好。”敏之点头应允,端起药看了一眼,复又放下。
虽已连续喝了数天,但这令人抑郁的味道却始终无法习惯。就好象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一切看似已然熟悉,却还是陌生得令人害怕。
“是。”丫头垂首行礼往后退开数步,转身离去。
半晌后,一道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朝敏之作揖道,“属下风若廷见过公子。”那人手持一把长剑,剑柄处悬着一枚青莲紫玉随着他的动作微然晃动,光点有些刺眼。
清晨的光丝从门窗折射进来,在他背上拢出一层淡淡光晕。敏之眯起双眼看着那背对光线而立的人,缓缓开口,“你叫风若廷?”
“是。”阵阵平和而澹然的气息从风若廷的身上透出。那是一种跟冷漠不一样的感觉。区别在哪里,敏之却有些说不上来。
“你知道,我……”
敏之歪头想了下。听下人说这风若廷是‘贺兰敏之’的贴身侍卫,那应该如何让他知道自己“失忆”的事呢?
“公子想问之事,属下已经得知。”风若廷持剑掬身,紧抿的嘴唇看不出他此刻的内心所想。
“那,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敏之仔细看着他的脸颊,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细微变化。
就连荣国夫人在自己醒来时,也忍不住问长问短想要帮他“恢复记忆”,难道时刻跟‘贺兰敏之’在一起的贴身侍卫,没有任何疑问吗?
风若廷一怔,抬头看了敏之一眼,却是极快地再次低头俯首道,“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公子,不敢有疑问。”
闻言,敏之心中竟有着一丝说不出的怅然。
是自己心太急还是事过境迁依旧逃不出这孤独寂寥缭绕千年?
敏之愣愣看着地上某点杵了半晌后,抬眼见风若廷依旧持剑立在一旁,便随口问道,“听丫头说你从西北绝域回来,是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