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剑堪称石破天惊,敢以“星月”为名,也确实有动若风雷、开山裂石的气势,剑光到处,叫人目眩神迷。连骷髅剑主这等成名多年的高手,在他手下也讨不到什么好,足见这少年内力剑法皆尽精深,已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权兆得罪的人太多,此际他被闻衡刺伤,虽然都是皮肉轻伤,但一见血色,台下群豪立时高声叫好,欢欣鼓舞,恨不得叫人拿些酒肉、摆个流水席来庆贺庆贺。
倒是闻衡在他两步外站定,淡淡道了声“得罪”。
权兆面部抽搐,好不诡异,嘶声道:“阁下好功夫,只是老夫不见棺材不落泪,今日必定要与你分出个高下胜负来。”
闻衡笑道:“正合我意。”
两人同时疾冲向对方,长剑铮铮相交之声不绝,双方各尽全力,眨眼间已翻翻滚滚地拆了几十招。权兆身上带伤,但胜在有一把趁手的神兵利器,闻衡虽在剑法上压他一头,毕竟四年来未与宿游风以外的旁人对攻,临阵对敌经验稍差,又兼手持一把破铁剑,出招时难免受限。两方各有优劣,反而达到了微妙的平衡,一时竟打得势均力敌,难解难分。
权兆被闻衡压着打,眼见对方越战越顺畅,心道:“这小子只缺些历练,若不能立刻取胜,时间拖久了,势必对我不利。决计不能叫他看穿我的招数,需得速战速决才好。”
他心念电转,手上立刻使出了一招压箱底的功夫。
权兆手腕圆转,剑影霎时变作千万,鬼雾妖氛一般笼罩下来。闻衡视线一暗,但见剑影之外,剑格上那白惨惨的骷髅头也似活过来一般,层层叠叠地从四面八方压下来。其诡异可怖,难以名状,真如活人误入鬼域,换个胆子小点的,这时候恐怕腿都要吓软了。
骷髅幻影与剑光交融,既烦乱又恐怖,闻衡要寻找其中破绽,不得不盯着骷髅头仔细观察。好在白骨只有一个表情,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闻衡专注凝神片刻,蓦然挺剑,这回却还了一招纯钧派的“冲云破雾”,剑尖从虚虚实实的幻影中穿过,“铿”地一声格住了剑柄上那枚骷髅头。
幻影散去,权兆青白凹陷的脸上咧出一个鬼气森森的微笑。
他骤然发力,漆黑长剑像一条险恶的蝮蛇,随势绞上铁剑,骷髅头露出了满口白牙,咬住了后撤的剑尖,但听得“喀喀”几声脆响,长剑瞬间被绞成一堆碎铁片,闻衡手中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剑柄。
闻衡大概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荒唐的情景,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他居然没忍住笑了。
权兆:“……”
攥得生疼的手指稍微松懈下来,薛青澜轻缓地吐出一口长气,感觉后背上浮起一层薄薄的冷汗,被和煦的南风一吹,竟然遍体生寒。
论剑大会上的比试向来是点到为止,毕竟参会者都以“豪侠”自诩,轻易做不出蓄意伤人甚至下死手的事情。闻衡眼下这情形显然是不适合继续比,得换一把剑重新打过。权兆下意识望向陆红衣所在,却见她掩在轻纱衣袖下的纤纤素手微露,干脆利落地比了个手势。
白骨剑的剑尖本来已垂落半寸,忽地一抬,电光般疾刺向闻衡胸口。
温长卿霍然起身:“住手!”
可权兆哪里还听得见外面的声音,此刻他眼里心里都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闻衡必须死,至于他杀了闻衡后会被人如何指摘叱骂,那都是以后的事。
他出手极快,便是神仙也难救,闻衡翘起的嘴角还没有落下,剑锋已逼近他身前。电光石火之间,他只来得及向右迈开一步,步幅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同时弯腰侧身躲闪,那漆黑的剑刃堪堪擦着他的脖颈掠过,只差毫厘就能豁开他的动脉。
这一下闪避也算是拿捏得精妙绝伦,反应速度堪称巅峰。连权兆都没意识到这一剑落空,还顺着冲势继续往前,闻衡却已单手撑地借力,整个人腾身而起,飞过权兆头顶,落在他背后,顺手拔出了薛青澜遗留在擂台上的断剑。
权兆立刻刹住冲势,但已经晚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回身,就被闻衡从背后用剑架住了脖子。
那把剑只断了剑尖,两侧剑刃还是一样锋利无损。而且它是垂星宗护法所用的配器,其坚硬锋锐,远胜过闻衡那把破铁剑。
“还打吗?”闻衡轻声问。
情势顷刻逆转,上一刻还是骷髅剑主眼看着要一击必中,下一刻,闻衡的剑马上就能切进他脖子里。
权兆没有回答,闻衡也没管他,自顾自道:“我不想跟你打了,你阴招太多。”
权兆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知是愤懑还是嘲讽的冷哼,闻衡笑了一下,说:“剑主若愿意放下手里那几根毒针,在下倒还愿意同你堂堂正正地较量一番,否则,我看咱们就不必白耗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