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这苦中作乐的尾巴再也抓它不到。
红窃脂听到肩头传来极低极低的啜泣声,那么的小心翼翼,那么的悲愤哀痛,他说,“姐姐,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护不住他啊……”
翌日,中午,红窃脂踏下山城。
渝都的酒肆茶楼皆是依山势而建,楼宇相连,栈道飞驰,其中说书唱戏,吃喝赌钱,堂倌食客往来其间,奔忙来去,座无虚席。
近日最热闹的话题莫过于东南对峙,渝都征兵,楼下散座只买小食冷荤不足为奇,楼上卖热炒,摆的都是大桌,人多气盛,大肆喧腾,红窃脂不等踏上黑木楼梯,喧腾的议论就已经冲了耳朵。
“天下四大名将,墨麒麟在,我们总能压过赤炎,可是他人在东南,谁能带我们?那个才十六岁的小太子吗?”
“要我说就不该打,你们看了那个战书没有?根本也没说小太子的事儿啊,说的是邹吾!”
“我说,咱们能不能不谈他?谈得我都要烦了,吃完赶紧赌两把吧!”
“老九你就没好日子赌钱叉心慌!”
“叉心慌!谁不叉心慌?过段日子连叉心慌都办不到了!我在家,再混账也能孝敬着老娘,这一去存亡不保,谁知道会不会把命丢在战场!”
“诶,向邻桌插句话,你们可知道邹吾那弟弟?”
“就是昨日,在路上和别人犯了口舌,就把好端端的人给打了,现在邹吾可是大人物,说不得说不得!保不齐哪里就有耳朵在听着咯!”
“还有这等事儿?我怎么不知?就他娘的被压住了?”
“这你可得问问小太子,苦主没声张,知道的便也不多了呗!要我说他们兄弟二人可真是嚣张啊!他弟弟被压到太子面前还在叫嚣着被打的那人’不禁打’!你听听,这是人话嚒?”
整个二楼登时发了众怒,震了好大一下!
“把他们赶出去!”
“对!把他们赶出去!吃我们渝都的,喝我们渝都的,还想要打我们渝都的?!这天底下还有没有这个道理!把他们赶出去!”
“诸位给我做个见证!我冯媛今后若是在渝都见了这邹吾一面,必要上去和他拼命!哪怕是被乱拳打死了,也绝不能让他在我们的地盘上猖狂!”
“这个黑心烂肺丧良心的鸟人!你这誓,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要我们为他去拼命上战场!还没有这个道理!”
“他要是真有点礼义廉耻来,就赶紧抹了脖子谢罪,也好过为着他天怒人怨!”
二楼说得唾沫横飞,红窃脂靠着壁板听了会儿,见群情推过了顶峰,忽然插嘴,“哪就那么容易天怒人怨?都是人,两只眼睛一张嘴,怎么他邹吾就能天怒人怨?”
她清凌凌一把女声,又兼之是反对之音,一时间,唬得整个二楼凝住了刹那,食客、堂倌、闲浪子纷纷回头。
众人只见她火焰般的一身赤红劲装,懒洋洋地擎着一杯酒,高挑身姿,腰细胸大,有前有后。
眼风一过,妩媚而嚣张。
“呦!正货!”
戒备的人群里不知是谁率先说了这么一句,一屋子的男子都在这句话里或迅疾或缓慢地挤出一个笑脸来,有主动的,已经潇潇洒洒地站起来招呼,“女郎可是还没用午饭,我们这桌还有空位……酒保!再来一套干净碗筷来!”
红窃脂站直了身子,衣摆一甩,长腿一迈,在无数道男子直白的目光中,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最先说话的那一桌,手掌一撑木桌,以目询之,“有空位嚒?借一壶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