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归手指合川南侧:“我率领三百亲卫合川强渡,最多能支撑半个时辰,炸陈仓攻后备全都要靠你。”
邹吾:“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何方归利落点头:“那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信你。”
他目光垂落在地图上,想做几分若无其事,却仍是泄露他的情绪,“你虽未救出我弟弟,但也救我妻儿,这恩情,我何方归没齿不忘!可我与你联手我也需说明白,我不是为了私情才答应,是因为我为将为军,自有守护一方土地的责任,谁能力强,我信谁!谁能赢,我信谁!”
二十七岁的何方归将军,赤炎中最朴忠而潇洒,言到此,他右手握拳重重地锤击了一下邹吾的心口,“二十一日,我和我兄弟的性命都托付于你!亥时渡河……邹吾你万万不要误我!”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一万年来谁着史,三千里地觅封侯!
向繇此生筹算缜密,他说邹吾未救何方还,太子党内部一定人心浮散,可他只算对了阴暗人心,忘算了赤炎的重信与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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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一晚亥时,何将军带领三百赤炎亲卫趁夜渡河强攻,东境守军索亭港烽火烧起,主力布军河道口一线!
与此同时,邹吾领千余南阳义士到达西侧百里外的韩城,用木料夹缚陶罐子搭起浮桥,果断渡河!上岸后截断布控索亭的安邑,冲入索亭港与何将军前后夹攻,将东境军压缩在合川西南拐弯处的狭窄区域,大破守军,炸毁陈仓!”
“等等……”
人群中有人激动发问,“哪里来的炸药如此威力?可以炸破合川中游第一大港?”
那斥拢着嘴角笑意,大声回答:“大人竟不知嚒?这渝都坐落乃风雨之山,其下多石墨油料,就是最好的引燃之物啊!”
风雨之山,其上多白金,其下多石涅,其木多棷椫,多杨。宣余之水出焉,东流注于江,其中多蛇。其兽多闾、麋,多麈、豹、虎,其鸟多白鷮。
“申小将军于地宫取出大量的石墨油料,南阳渡河夹缚的陶罐子,里面就是这些!”
大好战略布棋,索亭港只是其一,垚关才是其二。
“陈仓炸毁之后,今晨消息传到垚关城下,良成业军心大动!申小将军带三百精兵埋伏在废丘之外,趁良迎内乱一鼓作气,果断出击,破敌两千人,现如今已经于垚关中收拢江风华败军,重新整合,占据地利优势,与良部重新对峙!”
一个粮草已断刚遭大败,一个强援刚至占据地利,整个局面已经扭转过来了。
“殿下!”
那赤炎斥候眼中已含热泪,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主君,俯首间,一个头,嗑得山响:“殿下我们赢了!邹将军奇招出袭,赤炎军不负众望!垚关南境之危,今日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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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军事家分析天衍朝与天炀朝的各路将军,统一说法是申豪乃百年难遇的突击司令,何方归是坚勇不破的守城悍将,而邹吾,乃是克定半壁江山的战役主帅。
他人生震动天下的以少胜多之战始于此,想人之所不敢想,袭取索亭港,夹攻东朝军,围魏救赵,略定垚关。
这仗,与其说是他“打”出来的,不如说是他“算”出来的,后来许多与他相处过的赤炎同侪,都会或多或少地谈起他的作战方略,声称武烈王要么不动,一动便是一次对敌的精准打击,让人挡无可挡,避无可避,而论起料敌先机的战略眼光,更是比当年北方战场的济宾王辛涧,有过之,无不及。
武烈王一生风云,一生低调,生前谤满天下,身后毁誉交腾,因为他,天衍昭帝此生不婚不娶,为了他,神州大地几次大开兵衅……论起祸国殃民,纵观天衍朝千年,任何绝世红颜都不能跟他相提并论,然后世却仍有帝王追忆前人,偷偷追慕那乱世最传奇的一笔:“宁求一王武烈,得安半幅江山”。
只因赤炎只是创造战争胜利,而邹吾,他炮制战争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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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邹吾感激相助,自然不会让你们真的担擅离职守的责任。”
五天前的大帐之中,朝暾驱散一夜的阴寒,邹吾摊开右手,掌心里,正是他来岛之前在辛鸾寝殿摸出来的贴身玉印,“含章太子的贴身信印,若真有回渝都后事发,二位且推到我身上吧,就说我假传了钧旨!”
一夜肃然,何方归此时噗嗤一笑,摇头道:“你啊……”
申豪也玩味地看他,“你这样不怕殿下回去跟你闹嚒?”
邹吾沉重地耸了耸肩膀,很是无奈,“几个时辰前刚刚闹过了,还说要我身败名裂呢……欸,闹便闹罢。”
申豪满身精悍之气,自行穿了甲,就要去渝都地宫取油墨石脂来,掀开帐的刹那,他又停顿,“不过我们这么铤而走险,败了怎么办?你们有补替计划嚒,若是有也让我提前有个准备。”
“没有补替计划,”邹吾在晨光中平和地解释:“此战只能胜,不能败。他败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