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紧要之事,福伯自是要亲自打理的,沈鸢不过帮着处理了些杂事。最近前来将军府中送礼之人颇多,其中多是京中的达官显贵,将军白日不在府上,福伯不敢擅做主张,可也不能拿这点小事日日烦扰将军不是。
左右为难之际,沈鸢替他想了个法子。送来的礼物先一律收在库房,做好记录,待将军回府之后再将清单交由他定夺,该留的留下,不该留的则另找时间派人送还回去。
这办法确实解了福伯的燃眉之急,听闻沈姑娘看账册更是拿手,若不是顾及其身份,他倒当真想让她帮着把府中账册也瞧上一瞧。
郎君一早言明,不限制沈姑娘的出行,原话说得是:不必据着,她想去哪,便都让她去,只要她自己不觉无名无分地住在将军府丢人,便都由她。
故福伯一口应下此事,还帮其准备了马车,甚至问及沈鸢是否够银两花销,若是不够,从府上支些,也是可以的。
将军府的银两,沈鸢自不会要,她打小便对银两账目格外敏感,有多少银子便办多少事,即便如今沈府被抄,但单在银两数目上,她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自力更生。
银两不过虚物,将军府的马车,她定是要的。若是在外遇到什么麻烦事,将军府的名头,可比银两管用得多。
马车辘辘,一路往西市驶去。
连日阴雨,好不容易迎来个晴天,街上往来的车马人流也比往常多些,只是时辰尚早,眼下还不是西市最热闹的时候。沈鸢说想透透气走上一走,便吩咐车夫将车停在一旁,自己则带着银杏下车缓行。
银杏真以为自家主子是出来买衣料首饰的,她虽没读过什么书,但“女为悦己者容”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姑娘连煮鱼汤那样的粗活,都已经亲手做了三日,买几件像样的首饰衣裳,自也是应该的。
没想下了车后,姑娘直接绕过了从前常去的衣料首饰铺,直奔街尾的一间药铺。
银杏识得这间药铺,先前姑娘便带她来过一次。她记得清楚,上回来此地时,她奉命在外头候着,姑娘进去前,还算气色尚佳,待从里面出来之后,便气息不稳,脸色发青。要她说,这不像能医病的药铺,倒像是索命的地方。
“姑娘,”药铺门前,银杏大胆拉了主子一把,停下脚步,“要不我们还是换家药铺瞧病吧,这地方,奴婢总感觉医术不精。”
“你在这等我便好,”沈鸢看了眼头顶写有“玉康堂”三字的招牌,又看向银杏,神色郑重,“半个时辰,若是我没有从里边出来,你便乘马车回将军府去,找人前来救我。”
银杏一听立时傻了眼,医馆不是用来治病抓药的吗,怎么还真被她说中,成了索命之地?还要去将军府搬救兵?
“姑娘,”银杏不仅不松手,反倒攥得更紧了,“奴婢不走,奴婢要和姑娘一道进去。”
“我如今是将军府的人,光天化日的,这儿是上京城,能有何危险?”沈鸢弯了弯唇角,露出个浅淡笑容,“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
此言并非宽慰,而是沈鸢的真实想法。毕竟是沈府被抄前,父亲留给她的线索,她自不会有所怀疑,如此不过有备无患了,谨慎些总是好的。
退一万步讲,若真遇上事,她定会搬出“镇北大将军”的名号来为自己保驾护航。
银杏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而后松了手,目送自家主子缓缓步入药铺。
玉康堂位于街尾,门面不大,眼下也无人看诊买药,一眼望去,铺中只有两人,一人体型偏瘦,正在角落药柜整理药草,另一人体态微胖,此时正在柜前坐着,翻看书册。
此处是沈鸢第二次来了,上回同她说话的便是角落整理草药的那一位,她扶了扶头上的帷帽,转而抬脚向柜台走去。
“买药还是看诊?”微胖男子目光落在柜上医书之上,未有抬眼。
“看诊,”沈鸢柔声说道,“不过我这头风乃是旧疾,想寻你们药铺的王掌柜替我看诊。”
男子手上动作微顿,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眼前女子单手扶额,弱质纤纤的样子,虽说看起来确有几分头风的样子,但能说出找“王掌柜”之人,他便不敢掉以轻心。
手中医书阖上,男子继续道:“王掌柜眼下不得空,姑娘若是有心求医,可先留下姓名或信物,待掌柜得空后,再做安排。”
沈鸢只觉眼前之人话里有话,寻常医馆看病,哪有叫人留下信物的,不仅如此,还刻意加重“信物”二字,好似就等着自己拿出玉佩来一样。
沈鸢紧了紧手中玉佩,这是父亲在紧要关头给她之物,这位“王掌柜”定然是可信之人,她不想放弃仅有的机会,眼下危险也好,陷阱也罢,她都要试上一试。
沈鸢缓缓抬手,将手臂平放于柜面之上,手掌缓缓摊开,露出掌心处紧握已久的月牙形玉佩。嫩白的掌心处清晰可见被玉佩压印出的月牙形状,一看便知是在手中紧握许久,所留下的印记。
“小女姓沈,这玉佩便是信物,劳烦交由你们王掌柜。”沈鸢压下心头不安,缓声说道。
男子看清玉佩后,神色一凛:“王掌柜等候多时,姑娘随我来。”
后门打开,沈鸢随男子行至后院,心中忐忑不断,穿过后院,是药铺用来存放草药的库房,里边光线稍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沈鸢停住脚步,没再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