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伦就在树下,抱着胳膊,面向东南仰望着,必定也是在看那座“亡灵之塔”。在枫割寺里的人,无论站在哪个角度,不管有意无意,都会自然而然地看到它。
我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了苏伦,她猛的回头,脸上立刻绽开了微笑:“风哥哥,什么事?”
她的短发清清爽爽地披在耳后,清瘦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惆怅,让我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因为如果没有节外生枝的关宝铃出现,她一定会留下来跟我在一起的。一切不快,都是由我引起。
“苏伦,我得到一些新的资料,或许你应该留下来,,我们共同研究一下。”我也站在了树下。没有关宝铃和席勒在场,我们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了。
当我完完整整地转述了藤迦的话之后,苏伦最先指出的疑点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如果鉴真大师他们要探索的地方是寒潭下面,也就是‘通灵之井’里面,而你曾经消失的地方却是在‘亡灵之塔’顶上,两地的平面距离大概在一百米左右,这怎么解释?难道那个巨大的水下建筑物有两个入口?既然被称为“海底神墓”,应该只有一个入口才对吧?”
她总是第一时间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并且跟我的想法非常接近。
树下放着石桌和圆圆的石墩,都擦得干干净净。
我坐下,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我觉得,日本海域频繁发生的海底地震,或许是这个疑问唯一的解释理由。地壳变动,海底建筑物肯定也会随着改变位置,当然,前提是它本身的基础具备极高的抗折性和抗剪切性。我们或许可以这样理解,千年之前,鉴真大师带领自己的十大弟子潜入寒潭时,要寻找的目标就是海底的建筑物,因为那宝石——姑且就叫它‘日神之怒’吧——就在建筑物里面。当然,他们懂得如何进入那地方,否则不会冒冒失失地跳下去。”
“鲛人双肺”的理论已经牢牢地控制了我的思想,生物变异学和仿生学的高速发展,已经向我们展示了这件事的高可信度。
毫无疑问,当海底地震发生时,一切可能存在的建筑物都会发生位置上的改变,一千年内平移一百米甚至几百米都是微不足道的。它的外部结构中,存在一个或者两个入口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苏伦皱着眉,沉默地思索了足有五分钟,忽然一声轻叹:“风哥哥,你的思想……唉,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的智力正处于急骤倒退的情况下吗?”
我愣了,自从来到北海道,发生了太多太多的怪事,自己根本没时间坐下来认真地清理一下思路,一直都在急匆匆地向前追赶,的确有迷失方向的感觉。
“你的一切理论,都是基于道听途说来的话‘百分之百正确’的基础上,其中包括关宝铃、藤迦所说的大部分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话,根本无从证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以上基础经不起推敲的话,现在你得出的所有结论都是空谈?”
苏伦的话太尖锐,让我的自尊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我不相信关宝铃的话,至于藤迦对于历史事件的转述,我们只应该相信那经书上说的,而且是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文字。风哥哥,你最大的症结在于轻信,并且是对于漂亮女孩子的轻信,你说呢?”
这些话,不含任何醋意,苏伦始终是站在一个公正公允的立场上。
“呵呵,人不风流枉少年,关宝铃那么漂亮,足以令全球的王公贵族们集体动心。同为男人,我觉得风先生并没有什么过错……”
只听声音,不必抬头,我也知道席勒出现了。
关宝铃的绯闻轶事已经够多,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当然无法阻止席勒说什么,并且也不指望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只要他对苏伦没有恶意,我就不想再次跟他发生冲突。
席勒穿着一身质地优良的雪白西装,同色的皮鞋,并且手里握着一支鲜艳盛开的红玫瑰。当他从树后转出来,挑起眉毛,笑眯眯地对着我时,绝对是一副标准的花花公子形像。
我不相信如此喜欢卖弄的男人会是一个高明的探险家,甚至觉得他的出现本来就是别有用心的,但以苏伦的聪明智慧,怎么会看不出来?
“风先生,回到川藏边界之后,我们会翘首企盼你找到‘日神之怒’的大好消息。当然,我更希望在此之前,会有机会邀请你过来,参观我——们找到的第二座阿房宫遗址,OK?”他做作地将玫瑰花献给苏伦,声音和态度都极为傲慢。
苏伦把玫瑰花放在鼻子下面,漫不经心地嗅着,忽而一笑:“席勒,麻烦你去将搜索阿房宫的详细日志复印件拿一份来好吗?”
席勒郁闷地答应了一声,转身进屋。
“那些复印件,有很高的研究价值,我留一份下来,如果你能发现什么异常状况,直接给我电话。”苏伦的脸在红玫瑰的衬托下,更显得又瘦削又苍白。
“苏伦,不能留下来吗?等这边的事有了结果,我陪你回川藏边界去。那么多事情,一朝一夕怎么能完成?有我陪你,总会安全一些,而且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我知道自己该说些更温柔、更动情的话,但迎着苏伦明亮的双眼,那些话始终有些拗口,说不出嘴。
夜很冷,但我心里似乎有块阴冷的冰郁结住了,硬硬地哽在胸膛里。
“风哥哥,有席勒在,请你放心好了——”
我哑然失笑:“他?他的真实身份你了解吗?美国人恨不得把全球资源收归己有,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怎么能放心地把大事交给他来做?”
卷三《通灵之井》
第一部尖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