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天撒了手自那树上跌下,正巧跌进明烛的怀里。
彼时的南天瞧外表模样,不过是个同明烛差不多岁数的少年,实则已是一只刚过了百岁生辰的仙鹤,正踏入仙鹤一族知世晓世的阶段。只消再过两年,便能迈过这“少年皮相”,进入仙鹤的青壮年时期,算来便与人族的及冠之年差不多。只不过人族的及冠鼎盛期稍纵即逝,仙鹤却是可以维持数百年甚至更久。
少年身量轻巧,明烛抱得稳稳当当,又将他放到地上站好,一边为他拂去身上头上的花叶,一边询问。
“今日怎么来蓬莱了,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出去游历一番?”
“去了幽州,不好玩。想哥哥,便回来了。”
南天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明烛在那秋千坐下,自己则绕到后面推他。即将十五岁的明烛坐在那秋千上,已觉出窄来,但他二人都没有说什么。
明烛在这来回的晃荡之中,伸出手想攥住那风和花香。但风无情,花香无意,他什么都没抓住。只能颇为忧伤地开口道:“这里,明日就要拆了。”
南天听他语气里藏着忧伤,便道:“为何要拆?吴萸那老东西又动的什么心思?”
“唉。”明烛先是叹了一口气,才道,“这几年他陆陆续续捉了不少流民,应当是用来试验他那邪术。现下有了眉目,只怕是已经不满足于凡人之躯了。”
“难道……他想用哥哥你……”南天顿时停住了动作,肩头炸起鹤羽,道,“不行!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说着,南天作势正要往外走,被明烛一把拦下。
明烛拉着南天的手,人还坐在那秋千上,语气平淡道:“现在你我修为都还不足以杀他,何况……还有个重戟。”
性命虽要紧,但明烛心里还想着更重要的事,于是他继续道:“而且我也有意想要探探他们这邪功如何得成,他既然主意打到了我身上,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可,哥哥你的身体,当真熬得住?”
仙鹤额间那点朱砂红,随着他说话间也在一闪一闪。明烛抬手抚过,安慰道:“他势必要把我这柄剑磨到最锋利之时,才会下手。如此,既能窥见他们的阴谋,也是我修炼的好时机。南天莫怕,过几年他便也伤不了我了。”
南天咬紧了下唇,思索了半晌,终于饶过已通红的唇瓣,开口道:“好。那哥哥万事小心,只管顾好自己。两年,再等我两年,到时候我必不会让那老东西伤你分毫。”
明烛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人,道:“好。”
他知道仙鹤一族天资颇高,但南天刚刚踏过初生懵懂的一百年,修为要迈入下一个阶段谈何容易,他只当是少年一时心急之言,只能应下以示宽慰。
“不说这些了,这花景明日就没了,花香也闻不到了。”明烛看一眼那满冠的紫红,继续道,“我屋里还藏了坛蓬莱春,我去取来,咱们开开心心地好好赏赏这景。你再给我讲讲幽州的事,可好?”
说着,他作势要起来,却被南天按着两边肩头重新坐下。
“我去取,哥哥就在此处等我。”
说罢,南天转身展开翅膀,化作鹤形往明烛的院子飞去。
对方去过自己院中不止一次,自然是熟门熟路,隐了气息,宗内人也不会发现。明烛倒还放心。他轻轻地前后晃荡,闭起眼在这花香中等人回来。
他刚晃荡了十来下,便听见有人靠近。那人足音轻极,几近于无,是个修为不错的,但明烛已经觉察出来,那气息并不是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