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蔓侧目,看向揉鼻子的白雪,她还以为是灶里的炊烟熏到了白雪。
“这里烟大,你要不要去檐下吹吹风?”
白雪连连摆手:“不——啊喷!”
又是一个喷嚏,白雪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不用了。”
土灶的炊烟裹挟越发浓烈的艾草香,萦绕在白雪鼻尖,最后她终于忍不住,落荒而去。
不仅是炊烟和艾草的气息,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凝重和忧郁的气息。
白雪坐在檐下的木墩子上,望着天空中慢吞吞地挪动着的白云。
那云朵看起来软绵绵的,没有半点攻击力,就像众人眼中曾经的那位白雪王后,只能依托新王的光芒而活,被深藏于玫瑰盛放的宫廷。
只可惜所有人都忘了,越是美丽的玫瑰,身上的尖刺越是锋利,远观时美不胜收,近触时才觉扎手。
今日,是新王去世的第七日。
白雪垂下眉眼,阳光落在她柔美的脸上,如同稚子一般温顺而纯然。
这个角度是新王——曾经的王子最爱的角度。
那山茶一般的纯然,夹杂着几分初见春光的懵懂,满足了他所有的癖好。可当那懵懂与纯然散去时,所有繁花与春光亦会随之消散。
白雪的嘴角噙着柔和的微笑,垂眸望着手中的红苹果。
在那座玻璃棺里,如果她不曾醒来,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一个愿意散尽家财以满足自己特殊癖好的人,真的能妥帖保存好她的躯壳吗?
等待她的,无非是花陷泥泞。
成婚的第一日,纠缠不休的继母累死在婚礼大厅上。她的双脚被滚烫的铁鞋烫出水泡,在伤口的溃烂中死去,那鲜红的血液浸染了铁鞋,变成如同苹果一般鲜红的颜色。
成婚的第一年,老国王去世,王子登位,白雪从王子妃变成王后。
她每日面对的只有一望无际的玫瑰。
她成了一只金丝雀,被藏在繁花盛放的玫瑰园里,世人只能从枝叶间窥探出几分那纯然的笑颜。
白雪每日笑意盈盈地迎送着王子的身影,脸上看不出任何复杂的情绪。
她坐在亭子里,面前摆放着一盘红艳的苹果,那颜色如同枝头的红玫瑰,又如同铁鞋里的血迹。
白雪的指腹从苹果身上划过。她抬眼,目光穿过繁盛的花叶,在热闹的城市中流连。
新王来时,她坐在亭子里,正在用小刀削苹果。
苹果脱去了鲜红的外皮,被削去果肉,变成一只纯然的苹果白兔,被白雪献给王子。
她笑意盈盈地抬眼,目光一如往日。
做金丝雀一点也不好玩。
童话故事里,为什么公主只能成为他人的附庸,却不能自己加封为王?
王子能成为国王,为什么公主就不行?
这样的日子,她早已厌倦。
她的王国里没有王。
她就是自己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