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将军一手握刀,猛地挥起扬向天,高声喊道:“天命有所授,山高地阔,日月星辰,允我至此!今日以血祭了各路神明,还我长安来!”
说罢,便挥刀向跪着的那数十个“献祭品”砍去!
忽然,在四周军队热血沸腾呐喊助威的震撼响声之中,他感到了一丝异样,那或许是来自一股走向不同的微风——于是,猛然回头!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长安城楼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人,他从楼台之上一跃而下,身姿轻盈,在空中巧妙踏过几步城墙,眼见就要落在城门之前——那正是孙将军挥刀准备血祭的地方。
孙将军微微眯起眼,看着这人从天而降,暗红的衣衫在风中飘扬不定。
正喊得震天响的无数军士,显然也都发现了这个人,于是陆陆续续停止了呐喊,惊异地看着这景象。
站在近处的阿牛第一时刻便认出了那人,惊呼道:“这不是兰大人么!”
不错,此人正是兰寻剑。
若要问,之前就被孙将军掳走的这位,又是何故出现于此呢?这还要从两个月前讲起。
话说那兰寻剑被掳走之后,便在孙将军的命令下被缚了双手,扔在一辆运粮草的车里随军而行。
战途奔波,一路颠簸,身上的伤口愈合了又裂开,新伤旧痛的煎熬比之从前只有更甚。赶车的人自然是不理他的,章仲璟倒是隔日来为他诊脉,但对于眼下极不利于养伤的特殊状况,他也并无甚么好法子应对,每次来只是匆匆停留便离开了,也不多话。
贵为三军统帅的那位将军,战事繁忙,平日里自然是见不到的。
又过了两座城池,丢下漫山遍野的无主尸骸之后,军队行至一处空旷山野,天色尚早,军令传下来要在此地露营,各处便就地卸下了装备,做些露营的准备。
再往前,应当是这南方的另一要地高老庄了。
兰寻剑坐在马车上沉默地看着远山青黛,这季节树木凋零,遍地萧瑟,苍茫云海之下,呼啸长风之中,竟然没有一处可归去,原来天地之大,寻求一个落脚之处却是如此奢侈。
眼前这熙攘众人,又有多少个能有自己真正的归处呢?
正游神间,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兰寻剑抬眼望去,原来是孙将军巡视正路过此处,他不由出口唤道:“盛仙!”
孙将军与面前正说着话的士兵闻声都向这边望来,接着他对那士兵又低声叮嘱了几句,便负手向马车走来。
“兰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陌生的嘲讽,“我早已不叫那个名字了。”
兰寻剑只道:“你此番究竟是寻的甚么仇?若是亡国之恨,你何不打着侯氏的旗号?”
孙将军一笑,道:“怎么,兰大人想通了要再助我一臂之力?”
“回答我!”兰寻剑冷声道。
孙将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渐渐冷了,沉声道:“好笑,你又是什么人,要来问我出兵的名头?我倒还用不着向你通报罢!”
兰寻剑道:“那好,我便问问我有资格知晓的——你倒说说之前接近我是什么目的?若是为了打探那位先帝的情报,为何不从更得他心思的萧三那里下手?”
孙将军上下打量他一番,忽道:“你还记得你中毒之后,为了恢复视力而调息自封内力的事?”
兰寻剑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便道:“自然记得。”
“那段时间是我计划内的重要时期,一则暗杀当时的皇帝让静王爷上位,二则同时打击老狐狸的多处已知势力——我那天从你衣袖里的密令里倒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孙将军道,“虽说当时已经知道你是南明王之子,但出于万全考虑,还是用计封住了你的行动。”
兰寻剑哑然,就算已经想过多遍这人是通过何种方式欺哄和利用自己,听他如此冷静地阐释起来,却还是难以接受。
而且,有章仲璟、阿牛和更多自己不知的人就悄悄潜伏在身边,神不知鬼不觉,行动起来可谓天衣无缝,眼前这人心思竟深至如此可怕!
自己当真认识他么?不,正如他所言,故人已经死去。
孙将军见他不语,又道:“我这样说你该明白了,萧三常年驻守长安,要取得接触便要我前往,但若我亲赴长安便大大增加了我等一行人被发现的可能。而在我的计划中,我需要随时掌控老狐狸其中一名心腹的行踪……思来想去,此人,非你莫属。”
说到此,孙将军又露出笑意:“不如再附送个消息给你罢,你或许听过几十年前江湖盛传的一则能起死回生的秘方,十年前我利用了那则秘方并稍加改动,设法传给了那个老狐狸。”
兰寻剑睁大双眼:“你……?”
“不错,我改过的那则秘方,正是他这些年来要你去取的东西。”
一阵山风吹过,两人的衣袍都在风中翻卷,孙将军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神平白多了几分压迫。
风止,树静。
兰寻剑半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看着那人嘴唇上下翕动,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秘方,自然是骗人的。只是为了让老狐狸上钩,也为了让你现形。”
啊,原来如此。
那秘方上,每一样物品都稀缺到世上难寻的地步,就算是做事不留痕迹如此,也早教那始作俑者发现了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