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地、肃反等重要问题上,我所持的态度也是正确的。关于创造根据地的问题,转移前,中央曾有指示,要搞根据地,要考虑敌情、地形、民情等条件。我军进入陕南以后,省委内部意见分歧很大,几次会议都未能解决问题。一种意见,陕南山大人口稀又缺粮,不能搞根据地,说红军发展了也不易巩固,主张入川会合四方面军,另一种意见,陕南条件不错,可以竖起一支红旗,在陕南建立了根据地,可以牵制东北军、西北军的部队,对东、南、西、北各地区的斗争,都可以起配合作用。我是坚决主张这后一种意见的。历史证明这种意见是正确的。当时在多数同志坚持下,我军在陕南依靠山区的游击战争,粉碎了敌人的“围剿”,先后成立了鄂陕、豫陕特委,组织了两个游击师和许多地方武装(后两个游击师合编为七十四师)。创造了以小河口、袁家沟口、庾家河、典雅子,一、二、三天门,华阳等为中心的数块游击根据地。红二十五军离开陕南,该地区仍然坚持了斗争。
其次关于肃反问题。红二十五军长征以后,进入陕南之前,基本上停止了肃反扩大化,这也是经过斗争的。首先是全军同志对这种错误政策的不满,同时在领导同志之中,也有过激烈的斗争。在这个斗争中,我是坚决站在反对肃反扩大化方面的。为此我曾两次和一些人争吵过。一次是进入陕南以前,在独树镇战斗那天,个别领导人说郭述申是皖西第三党的首领,我听了非常气愤,把桌子一拍说:“要说郭述申是第三党,我们都是老三。”徐宝珊①'徐宝珊同志这时是鄂豫皖省委书记,1935年4月任鄂豫陕省委书记,这年5月9日病逝于陕南龙驹寨。'和吴焕先说:他们不相信这话,这才把问题解决了。进入陕南以后,在华阳又发生过这类的事,在第二次召集的省委会议上,本来讨论创建根据地的问题,军部有的领导同志又提出手枪团团长杜本润、政委傅天娇等八人是反革命,要杀掉。我说:“他们都是农民出身,都不象反革命,可以放出来做苦工,继续考验他们。”经我拍桌子坚持,大部分释放了。
从1935年7月中旬开始,我和红二十五军的同志们,踏上了更加光荣的里程——配合红军主力北上,迎接党中央,迎接毛主席。7月中旬,我军威逼西安附近,从敌伪报纸上看到,中央红军和红四方面军已在川西会师,并开始北上,我心里十分高兴,觉得应该立即配合红军两大主力行动。在子午镇以西二十里处举行的省委紧急会议上,我也是坚决主张西征北上的,并表示:能牵制敌人,保证中央顺利北上,对全国革命也有意义。在此行动中,即使我们这三千多人牺牲了,也是光荣的。我军由子午镇西进,路经双石铺,消灭胡宗南四个连,又捉到一个少将参议,从他的口供中进一步证实中央红军和四方面军北上的消息。此时胡宗南主力西调,后方留驻天水,为牵制敌人,我建议挥师北上。克两当后,我亲自带一个营打下天水北关。这一路行动中,我和军政委吴焕先同志关系是很好的。两个人凡事都好商量。过渭水以后,我们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行动问题,认为能接到中央就好,如果接不到往回转,这条渭水是个大害。往回走一定会带尾巴,那就是背水战。并讲起石达开在大渡河全军覆没的教训。打下秦安以后我分析了当时所处的情况,初步决定接不到中央就进陕北。就这样又继续西进。在西兰公路活动半个多月,打听不到中央的消息。毛炳文的部队乘七十二辆汽车赶来,我们这才决定进陕北。不幸的是,在泾川,吴焕先同志牺牲。我带交通队把他的遗体送过河,亲自给他洗了身体,穿上他最爱穿的一件青呢大氅,进行了安葬。
代理鄂豫陕省委书记、军政委吴焕先同志牺牲后,全副担子压在我身上。我想,无论如何,一定要和其他同志一起,把这支红军队伍带进陕北苏区,更希望找到党中央。
1935年9月初,我们经过人烟稀少的华山(当地人叫绍山),忍饥耐饿,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进入了陕北苏区的边沿。在豹子州召开了省委扩大会议,会上正式决定由我任军长。程子华同志改任政委。在多数同志一致努力下,把红二十五军带入陕北苏区。
长征结束的时候——1935年9月,由于周围同志的关怀,我与周东屏同志结了婚。周东屏同志是安徽六安人,1931年3月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1932年10月入伍,1935年9月团转党。
中央代表团和红二十五军、陕北红军负责同志开会,决定成立十五军团,并决定我任军团长;决定鄂豫陕省委与陕北省委合并,改为陕北省委。我和程子华、郭述申同志参加了省委。
陕北红军的同志,对我和红二十五军这支部队,是十分亲热和尊重的,我过去在干部团结方面,有些缺点,不大注意方式,这时也能主动地团结陕北的同志,注意工作方式,抱虚心的态度。因此,我在这段和陕北红军中的刘志丹等同志,关系处得是好的。我们在制定反“围剿”斗争计划时,决定首先打敌人的主力,东北军有七个师,如果能争取消灭他一两个师,“围剿”的局势可以改变,以至粉碎第三次“围剿”。于是组织了劳山战役。
这次战役,红军全歼东北军一一○师两个团及师直属队,俘敌三千余人。战前我和刘志丹同志亲自到劳山看了地形,战斗中又分头带领部队作战。这一仗,对粉碎敌人的“围剿”,是有重大影响的。我们在军事指挥上,采取的是“围城打援”、“诱敌深入”的伏击战,这是符合毛主席军事思想的,所以伤亡极少,胜利很大。
劳山战役以后,敌人进攻谨慎,开始采取筑碉堡,步步为营的办法前进。我们也采取了比较谨慎的态度。在决定打榆林桥时,我曾带领营以上于部,到榆林桥附近,三次看了地形,正确地选择了主攻方向,准备好了才决心打。在战斗发起以后,我亲自带二二三团攻击敌人的碉堡,全歼敌人四个营。
榆林桥战役后,我又带七十五师、七十八师攻打张村驿。正在围攻,军团政委派人给我送来信,说毛主席今晚到司令部来,要我接信后火速返回。知道了盼望已久的毛主席来了,我当即把指挥作战的任务交给两个团长,立刻飞马起程。从张村驿到军团司令部稻佐铺一百三十五里,三个半小时我就赶到了。刚回去,毛主席就来了。我向主席报告了三次反“围剿”的情况后,毛主席拿了一份三十万分之一的地图,看过后向我说:“好!还是要打下张村驿”。晚饭后,主席又对我说:“海东同志,你还是要辛苦一下,今晚就出发,把张村驿打下来,再决定第二步的行动。”主席亲切朴素,对下讲话完全是一种商量的口吻,给了我深刻难忘的印象。我向主席表示:这是我应尽的责任。主席又亲切地说:“晚上行军,还不辛苦吗?”临走,主席给了我一部电台。
我连夜回到前线,传达了毛主席的指示,早饭以后,发起攻击。打下张村驿后,我发电报向毛主席报告,主席回电令我们再把东村、套筒打开,便于集中部队。我立即带一团攻打。此战之后,十五军团和红一军团会师。我又奉毛主席的指示,带人前往直罗镇看地形,在毛主席、周恩来副主席的亲自指挥下,进行了直罗镇战役。战斗结束后,在东村开营以上干部会,毛主席宣布一军团、十五军团为一方面军,我仍为十五军团军团长。
自从听说中央北上,我心里就有这么个想法,这些年吃过许多苦头,受过打击,见了中央要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但因毛主席十分忙,又没有更多的机会谈。一天,我特别向毛主席汇报了鄂豫皖肃反的一些情况,并说至今还有三百多个同志受冤枉。毛主席当即指示我说,要立刻给他们摘掉帽子。党员恢复党籍,团员恢复团籍。并说:这些同志都跟着长征一路,吃了许多苦,为什么还当反革命。还让我亲自去解释、安慰他们。
我按照毛主席的指示,向三百多个被冤枉的同志宣布了恢复他们的党团关系。三百多个同志全哭了,我也流了泪。从这件事,我又一次感受到,毛主席是最实事求是的。那些同志如果不是毛主席,不知还要被冤枉多久呢!
我对毛主席是真诚地拥护和热爱的。当杨至诚同志拿着毛主席批的条子,要二千五百块钱时,我把供给部长找来,问他还有多少钱,他说全部七千元。我说留下二千,其他五千元全部送交中央。当时我认为,一个共产党员,应该无条件的服务中央。
党中央、毛主席,对我是十分信任和爱护的。会师以后,在党内、军内给了我很高的地位。吸收我参加中央军委的领导;红军东征,让我带十五军团直逼太原。
回师以后,红军开始西征。我接受了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指示,率领十五军团的部队,西出三边,胜利地完成了任务。西安事变爆发后,西北军和东北军的将领,向红军请求援助。党中央和毛主席、周副主席指派我为红军南路总指挥,率领红十五军团,日夜兼程赶往西安以南商州地区,准备抗击国民党军对西安的军事进攻,配合支援了当时的政治斗争。直到西安事变和平解决,我才又奉命返回甘肃境内的驿马关地区,按照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积极准备迎接抗日斗争。
抗战爆发,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后,我被任命为一一五师三四四旅旅长。1937年8月,随军开赴前线。在朱德、彭德怀同志领导下对日寇作战,著名的平型关战役中,我带六八七团,参加了这次战斗。此战之后,又参加了粉碎日寇九路围攻、驰援太原、町店等战役和战斗。对毛主席提出的:基本的是山地游击战,以及分兵发动群众、创造敌后根据地的战略战术,我是坚决拥护的,并能亲自领导部队做群众工作。1938年春,又发病吐血,直到1938年8月,才奉命回延安。同年10月参加扩大的六届六中全会后,入马列学院学习。
参加革命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入学。虽然身体不好,自己文化水平不高,我想到学习的机会难得,还是积极的参加了学习。先后学习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中国近代史、党史等课程。毛主席和中央许多负责同志亲自讲课。通过学习,对中国革命的特点、党史、政治经济等问题的理解,有了进一步的提高。特别是毛主席的《论持久战》以及当时的许多重要谈话,对自己教育更深。
学校生活是比较困难的,住的窑洞自己修自己挖,还时常上山开荒生产。我因在战争中九次负伤,左腿是二等残废,上山生产,总是早出晚归。这时毛主席除了在政治上、思想上关怀我的进步,在生活上也很关心我。
学习十个月,党决定派我去华中新四军工作,我坚决服从了决定。1939年9月15日,我随少奇同志离开延安,一路上少奇同志对我进行了许多教育和帮助,我一直存在着脾气暴躁和工作方法生硬的缺点,少奇同志便跟我谈共产党员应有的修养,使我终身难忘。
经过两个多月,于1939年11月间到达华中。我被任命为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副指挥兼四支队司令。同时参加中共中原局(后改为华中局)领导,为分局委员。不幸的是,在周家岗战斗之后,我正做战斗总结报告,突然又大吐血,一下病倒了。这是1940年1月28日。经医生诊断,是旧的肺病复发。开始我还不当回事,认为吐血从在鄂豫皖就开始,养些天就会好的。重要的会议还争取参加,不能下部队,就找一些干部来谈谈话。我认为一个共产党员在停止呼吸前不给党工作是耻辱。谁知病情一天天严重,吐血量增加,最多时一天吐二号洋磁盆半盆。连床也起不来了。行军躺在担架上,担架员稍走快了我就吐血不止。
我的个性暴躁,在抗日战争紧要关头突然病倒,不能为党工作,十分苦恼。特别是皖南事变后,华中局的同志,怕影响我的病情,只告诉我一胜利的消息,讲些好的情况,不让我看文件。不能参加作战,又不了解国际国内的斗争情况,这种折磨实在不能忍受。我当时要求看文件,要求知道各种情况,心情急躁,病情又加重了。华中局的领导同志,把我的病情和心情电告给毛主席。1941年5月,毛主席亲自给我发来一份电报,电文的最后是八个字:“静心养病,天塌不管。”我看了电报,流出泪来。我当时把毛主席电报的八个字写在一个月份牌上,放在担架上。我想到只有听主席的话,安心养病争取早日恢复健康,才好给党多做些工作。病情稍好些后,我躺在担架上指挥着警卫连打游击,在反“扫荡”、反“清乡”中,多次从敌人的合围中跳出来。由于敌后环境艰苦,医药条件较差,病情时好时坏,就是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只能起床坐坐,读读报纸,看看文件,不能走路,不能工作。抗日战争的后五个年头,就是在担架上度过的。
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爆发后,病情略有好转,但仍不能起床,不能工作。国民党反动派全面进攻,我军撤离华中地区时,我又随后方机关,坐担架转移到山东。这时整个的心情仍是这样:大敌当前,不能战斗,终日不安。可是又没有办法。在心情最不好的时候,就用毛主席说的“静心养病,天塌不管”那话安慰自己。我总又这么想:有党中央毛主席,天是塌不下来的。1947年8月,中央发来电报,指示我离开山东去东北。我这才又随同向东北转移的后方人员,从威海乘船,通过敌人海上封锁,于9月间秘密进入苏军占领下的大连。
在地方党和我驻大连办事处的关怀帮助下,我在大连住了九年。在此期间,病情时好时坏,在情况最好时,每天只能起床二三小时,曾病危一次。经过多方抢救,又一次脱离危险。党中央毛主席对我的身体十分关心。1950年8月20日,毛主席亲笔给我写信,信上说:“病有起色,甚慰。我们大家都系念你,希望你安心静养,以求痊愈。”1956年8月来北京后,在党中央和军队许多负责同志关怀下,医疗条件好,病情略有起色。每天能起床三四小时,听读一些中央的重要文件,出席些重要的会议。在党的第八次代表大会(我被选为中央委员)期间,重要的报告和小组讨论,都能参加。1958年9月,我去了武汉。先后参观了武汉钢铁厂、长江大桥、旭光农业公社,鄂城钢厂,一方面想见识见识,同时想试试自己的身体,如果可以,向中央提出坚持半日工作。但是试验的结果,身体不能支持,每参观一次,要躺倒几天不能起床。在这种情况下,只好打消要求工作的念头。
从1960年起,因为要写红二十五军战史,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继续做了点工作。1962年八一前夕,又突然大吐血。经过抢救,虽然脱离了危险,但体质更差了。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离氧气,情况好时每天起来一个小时左右;有时全天不能起床。在这种情况下,学习比过去更差了。
我这一生,所经历的道路是光荣曲折的。党把我一个没有文化、受尽旧社会痛苦、百事不懂的手工业工人,培养成一个高级将领。使我不安的是为党为人民做的工作太少,病的时间太久,今后我将象以往,虽然不能再为党更多地工作,但要做一个永远忠实于党、忠实于人民、忠实于共产主义事业的共产党员。
1965年1月保卫红色土地这里,我所记述的,是红四方面军主力离开鄂豫皖苏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