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英停了停,说道:“相对于徐州而言,滕县只是一个卫星城,其拥有的军事价值远远比不上徐州,因此是完全可以随时因需要而舍弃的。我们所起到的作用,只是拖住日军一部,吸引对方的火力,减缓徐州方面的日军压力,以利于我军主力部队对侵犯徐州的日军实施反击,从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扭转战局。”。
“说简单一些,我军现在是以少量较弱的兵力,对抗日军的大股强大兵力,然后以己方的优势兵力,攻击日军的部分兵力。由于滕县是日军的必经之路,因此日军的攻势就必须在此地被阻滞住。而且很明显的是,我们就是那部分少量较弱的兵力,为了大局着想,我们是可有可无的,也是随时可以牺牲掉的。”
王名扬听后张大了嘴巴,接着开始一声不响地继续干活,刘世英也没再啃声。沉默了一会儿,王名扬说道:“真让人不敢相信,照你这样说来,我们就像是过河卒子一样,在充分展现完自己有限的价值之后,马上就要躺倒在这里了?”
刘世英不置可否,说道:“很有可能,除非我们在完成任务之后,得到可以相机撤退的许可,否则一切免谈。照现在这个样子来看,滕县马山就要被日军包围,成为一座孤城。无论战与不战,我们都需要援军的接应,这是我们生死的决定因素。缺少援军,我们既守不住滕县,也无法从滕县撤离,这就是事实。”
王名扬听了,神情严肃地说道:“我希望援军最好还是如约到达,我可不想这样被人家耍得团团转,替人卖命还对人家感激涕零。我们是志愿参军的,而不是被强征过来的,如果一定要死的话,我希望自己在敌人死光之后再倒下。”
刘世英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实大多和人们的期望有些出入,不能奢求太多。敌人和我们都会倒下,但是谁先谁后却不一定。如果有可能得话,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看着敌人先倒下,然后自己在坚持不住时再慢慢躺下,一觉过后便万事休矣,不用再担心这也担心那的,更不用担心自己会死掉了,因为……”
王名扬接过话头,点着脑袋说道:“因为你已经死掉了。”
刘世英微微一笑,“我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王名扬耸耸肩,说道:“好吧,我也同意。只要别死得太难看就行,腿和胳膊最好保持完整,不要被炸得七零八碎,免得我死后还得忙着拼凑自己的四肢,把流出体外的肠子什么的塞回去。总之不管怎样,我们一定要保持自己的形象嘛!”
刘世英哈哈笑道:“没错,我也这么认为。”
两人在调侃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天。
当天下午,王铭章接到了军长孙震的电话,仍旧重申死守待援的命令,并告诉王铭章已经替他送去了大量武器和给养,包括近万枚手榴弹,要他立即将滕县城外的部队全部掉进城内,准备据城死守,等待即将到达的援军。
然而汤恩伯的援军并没有按时到达,汤军在前进到滕县南面的南沙河阵地时,遇到了日军部分兵力的阻击,随后开始向后退却,停止了对滕县的增援。与此同时,日军开始强攻守军最后的外沿阵地,持续不断的炮火和爆炸充斥在守军身旁,伤亡一直在不断增加。守军的防线不断收缩,反击显得越来越无力。
师长王铭章此时已经动员了城内的其他非战斗随军人员,将其组建成守卫部队,并从城外调回了部分部队,准备作最后的抵抗。不久,王铭章得到了滕县外围阵地告急,开始纷纷沦陷的不幸消息。在经历了最初的思想挣扎之后,王铭章作出了决定,命令城外的守军部队立即全部撤回城内,准备共同防守城池。
命令发出后,外围守军开始回城,但所剩兵力已不到五千人,却要面对近万名拥有优势火力的日军的进攻。王铭章感到自己是前所未有的绝望。
作者题外话:在第十八章中,刘世英与川军战友们努力对抗占尽优势的日军,开始了一场艰苦卓绝的守城战斗。尽管士兵服从上级的命令是天经地义的,但是士兵的生命并不是可以随意被上级舍弃的,尤其是那些没才又没德,依靠关系和阿谀奉承爬上军官位置的家伙。虽然这种人只是少数,虽然有些牺牲还是必要的,但是士兵有权力向上级发出自己的声音,平民也有权力向国家表达自己的看法,士兵不能死得稀里糊涂,平民也不能活得稀里糊涂。很高兴那种带有文字狱制度的沉默年代已经远去了,我们的嘴巴舌头除了能吃以外也能说了,而有了网络博客的存在,我们的交流也更加方便了,当然吵吵闹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每个人的想法都是重要的,不要贬低自己,这就是我想说的话。
第十九章
滕县外围的川军阵地在日军炮火的猛烈冲击下,纷纷开始失守,守军常常整连整连地倒下,其情景实在非惨烈难以形容。守军开始相继退往滕县城内,日军紧追不舍,重型机械化部队在川军队伍中横冲直撞,用坦克碾压掉队的伤员和战士。川军各部队遭到的损失很大,但还是先后返回滕县,准备依城拒敌。
3月16日,部队回城后,师长王铭章即刻开始布置城防,给各部队划分防区,布置任务。刘世英与王名扬返回滕县后,找到王铭章向他汇报战况。王铭章看到两人还活着,十分高兴,说道:“好啊,好啊,你们俩回来了,感觉怎么样?”
刘世英与王名扬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回答。王名扬说道:“师长,日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形势十分危急,你看我们这回能不能顶住日军的进攻?”
王铭章收起了笑容,“不好说啊,关键要看援军能不能及时赶到……”
刘世英说道:“即使援军现在赶到也已经来不及了,滕县马上就要成为一座没有军事价值的孤城,到时候非大力反攻无法挽回,而且也没有挽回的必要。”
王铭章听了,神色黯然地说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已决心死守滕县,与城共存亡,只希望这次能够杀个痛快,也就没什么遗憾了。上级已经下了死命令,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你们倒大可不必。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们俩最好还是想办法突围出去,不必在这里作无谓的牺牲。你们都还年轻,不应该过早殒命殇死,你们还具备成长的潜质,国家仍然需要你们!”
刘世英回答道:“我知道铭章叔是在为我们着想,只是我和王名扬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看着敌人在我们面前倒下。至于何时何地,都已经无所谓了。现在战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选择退出,就越发不可收拾了。因此,我们俩决定不再想以后的事情,就在此时此地,我们要和对手一决高下!”
王铭章听了,来回盯着两人问道:“你们真是这么想的?”
刘世英和王名扬坚定地点点头,“没错,这是我们自己作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