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羹尧坐得较近,已经揭开那张素纸,一看却是一幅粉红素缎,上面绣着一对鸯鸳戏水,大致均已绣完,只差一点朴景而已。
正笑说:“这绣工真好,就未完工看一看又有何妨?”
中凤已经夺了过去,仍将纸盖上,放在另一边娇嗔道:“你这人,怎么变得这等不老成?我不教你看偏要着,再这样,我真要恼呢!”
说罢,玉颊绯红,娇羞欲滴,竟似真有几分怒意,羹尧猛然想起,那块缎子形式分明是个鸳枕模样,再想起雍王说老太妃要办妆奁的话,不禁心中明白,连忙赔笑道:“师妹,你别生气,还请恕过愚兄鲁莽,下次决不敢呢!”
中凤又白了他一眼,忍不住笑出来道:“只要你不随便乱翻人家的东西就行呢,又何必做得这个样儿?你是我的师哥,还真能怪你吗?”
说着又笑道:“对不住,我还要赶点活,现在要说的话已说完呢,你还是先请到前面治公去吧。”
羹尧见她素面生春,倍增妩媚,不由得怦怦心动,本想稍留一刻,但又恐妨她刺绣工夫,只得也笑了一笑道:“既是主人逐客,我也只好遵命别过咧。”
便告辞步下楼,却不料才到.楼梯正面,中凤又叫道:“你且请慢走,我有话说。”
羹尧忙一掉头悄声笑道:“师妹还有什么嘱咐,但请明言无妨。”
中凤走向梯前,也笑道:“你是在生气,怪我吗?”
羹尧把头连摇,又笑着低声道:“本来是我不好,焉有生气见怪之理。”
中凤红着脸,半晌又笑道:“那么,明日不妨再来小坐,容我再行赔话如何?”
羹尧把头一点,又低声笑道:“来是必来,要师妹赔话却万不敢当咧。”
说罢又向楼下走去,中凤一直送到院落外面,目送羹尧走过花径,正待回去,猛听姨娘香红笑得格格的走来道:“姑娘,您这两天很难得一见,怎么一清早就站在这院落外面,别又是在练功夫吗?我劝您将就点也就得咧,早晚您就是一位掌印夫人,难道还要拿刀动杖跳房子吗?”
中凤不由把脸臊得通红道:“姨娘,您可别招我骂您,这也是该您一个当长辈的说的吗?”
接着,又道:“我是因为坐得太久了,所以出来活动活动,您胡说什么?您说我一清早就站在这儿,你不也是一清早就出来吗?”
香红又笑道:“哎呀,姑娘,我算什么长辈,您只要少揍我两下便行咧,不过,我这一趟却是奉老山主之命而来的,这叫作奉上差遣,身不由己,您可别见怪,咱们到您那楼上去再说好不好?”
中凤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如真要不拿你当姨娘看待,又不知在背后说我什么呢?”
说着又笑道:“姨娘,这就请上楼吧。”
香红笑了一笑,径向楼上走着,一面道:“我敢背后说您什么?大不了说您女大不中留,赶快嫁出去吧,谁教您常常搔人夹窝,闹得人气全喘不过来呢。”
中凤又嗔道:“你一大清早就来上门寻事,再敢胡说,停一会我要饶了你才怪。”
香红笑着,足下噔噔噔连响,一下赶到楼上,一看外间桌上放两只茶杯,余沥犹在,尚未收去,故意微诧道:“真是莫道行人早,还有早人行,我这一大清早上门来寻事,已经是讨厌了,这人不更比我还讨厌吗?您到底饶了他没有,这可不能有这厚薄之分咧。”
中凤脸上一红道:“你真坏透了,又在浑嚼什么?这一清早,除你而外,有谁来?你曾看见吗?”
香红又笑得花枝招展道:“我的好姑娘,您可别先跟我来这一套,这儿现有两个茶杯还搁着呢。”
接着又瞅了她一眼道:“实不相欺,您送客一出去,我便望见呢,就因为怕您讨厌才没敢出来,反正这是老山主和王爷全乐意的,您干吗还这么瞒我咧?”
中凤不禁粉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哭出来,但又不好说什么,只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香红连忙又拢着双手笑道:“姑娘,您可千万别真的生气,说真格的,咱们年纪差不多,还不和要好的姐妹一样?我实在是奉了老山主之命而来。据王爷说,您的好日子,大概在来年元宵佳节前后,嫁妆虽然全备好了,但是宫里贵妃娘娘,又拨来两千两银子花粉费,王爷本身更送了一万两,衣服料子还不在内,人家已经专人南下到南京苏杭一带采办去,您这一场喜事,真和一位格格下嫁差不多,老山主因为这两笔银子,是娘娘和王爷的恩典,这个面子比天还大,不打算用,给您压个箱底,将来更好看些,所以着我和您商量一下,其实衣裳首饰全有的是,这两笔银子无论如何也用不了,您看该怎么办呢?”
中凤愈羞,不由的把头低了下去,只不开口。
香红笑道:“咦,您向来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为什么不开口咧?多少也拿个主张呀,我还等着去回老山主咧。”
正说着,猛见孙三奶奶走了进来,两只母狗眼笑成了一条线。高声道:“香姨儿,您可别尽逼着俺小姐,这银子既是娘娘和王爷赏的,自应由俺小姐带过去,难道说,老山主还打算把嫁妆的钱,在这个里面扣帐吗?那俺可第一个不答应咧。”
香红连忙笑道:“孙三奶奶,您别误会,老山主再穷些,何至于扣下姑娘这笔银子,他老人家正是想把这笔银子原封不动,让姑娘带过去,大家才全有面子,所以打发我来和姑娘说一下,您怎么把话听反了咧!”
孙三奶奶又咧着大嘴笑道:“俺说咧,老山主就再寒蠢些,也不能在俺小姐身上打算呀,那您为什么苦苦的要逼着俺小姐说什么咧?”
香红又笑道:“那是我逗着她玩儿,谁教她向来专欺负我这老实人,今天一来就讨厌我呢?”
中凤蓦然把头一抬嗔道:“你还算老实人?我讨厌你,谁教你一见面就开人玩笑。”说着,又把头低下去笑了出来道:“你给我请罢,您的话我全听见了,怎么吩咐怎么好,还不许吗?”
香红觑了她一眼吃吃笑道:“姑娘,您打算撵我是不是?那还早着咧,这里是王府不是年府呀。”
说着一迈腿,闪身出房,溜下了楼去。中凤一把没扯住,恨声道:“只要你敢再来,我要饶了你才怪!”
遥闻香红在楼下又笑道:“姑娘,您可别再发狠,现在我可不怕您咧,您只敢再动我一下,咱们到了那一天,要让您小两口子少磕一个头,也不算姨娘我的厉害。”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