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大笑道:“二哥这等说法,想是怪我没有向您道喜了,难道大哥和岳母全没有告诉二哥吗?大登科之后小登科,您是双喜临门,有两位二嫂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是巾帼英雄,二女同归,这场喜酒真够我一吃的咧!”
羹尧躬身道:“王爷说的,原来是指此事而言,那我已知道,一切承王爷玉成,实在不容不感激,不过,王爷的大事尚未见端倪,羹尧怎敢先有家室之累?还望王爷成全到底,代向家父关说,稍迟一二年才好。”
雍王闻言,不禁又摇头大笑道:“你又打算什么心思,竟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来,还要托我去替你缓下这事,这岂非岂有此理,到底是矫情咧,还是存心让我去碰上泰山一个钉子,我真不解。二哥什么全爽朗异常,怎么独对此事如此为难,究竟不满我那二嫂咧?还是对云小姐有什么推敲?不论冲着谁,以我和二哥均无不可谈之事,如果确有苦衷,我为了二哥,即使受岳母呵责,也必力为设法,否则那只有等到那一天,多喝您两杯喜酒了。”
羹尧不禁默然半晌,方道:“其实并没有什么,我只是因为功业未成,恐怕分心而已,王爷怎么一点也不肯帮我,倒取笑起来!”
雍王看了他一眼又笑道:“这话更岂有此理,我倒不知你说的功业是指的什么?如指功名而言,你已点了翰林,还打算怎样?如指事业,那就更难说了,你是以督抚司道为止境呢?还是以封侯拜相为止境?人生岁月有限,事业无穷,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那只有终身不娶了,要拖个一二年又能等着什么?这话不是欺人简直有点自欺咧!”
羹尧不禁一下又被问着,半晌方道:“我实在打算散馆以后再办喜事,所以才这么说,还请王爷玉成才好!”
雍王不禁一皱双眉道:“二哥这又是什么意思?须知你散馆之后,一定是要外放的,万一皇上要你阅历阅历,弄到一个边远省份,携眷赴任多方不便,燕尔新婚,岂不大煞风景?要依我说,莫若乘着这清秘堂是一个闲曹,先行完婚,落得多享几天艳福。如若到了外放以后,那便真要在事业上做功夫,休想安闲了。再说,此事均我促成,所以才有这般快速,如果你再教我去和岳父母说,这不是出尔反尔,又将何以说辞咧?”
羹尧不禁又默然半晌,雍王忽然失笑道:“我知道咧,二哥大约是为了练的是混元一气童子功,生怕完婚之后,把功夫散了,所以才想法拖下去,须知大将元戎却不在乎这点匹夫之勇咧。而且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谢东山日夕不离声伎,何尝误却生平事业,小乔嫁了,更使周郎雄姿英发。你如真为舍不得那一点技击功夫,想把这段姻事缓下去,那不但是个绝大傻角,便未过门的二嫂和那云小姐,也未必便不怨你薄幸咧!”
羹尧正想不出一个好的说词,可以把婚事缓下去,一闻此事,不禁灵机忽动,立即躬身笑道:“这一猜算是给王爷猜对了,老实说,我实在是因为昔年恩师略传薄技,曾有功名如不显达,切忌早婚之戒,王爷于今又大事未定,在诸王角逐之中,万一真有能手前来滋事,虽然未必便全仗这点功夫,但是到底要好得多,所以我才有这个想法,还望矜全才好。”
雍王不禁握紧了他的手,满脸激动之色道:“原来二哥果然为了我的事,才打算把姻事缓下来,那真令我太感激了,既如此说,你对云小姐的一再拒婚,想必也因此事了。那就难怪你若有情,又似无情咧!”
羹尧索性把头一点道:“如非为了保全这点薄技,人非太上,岂能忘情?焉有坐对佳丽,丝毫无动于衷内的道理,我不早已就请王爷鉴我苦衷吗?不便明白说出来罢了。”
雍王看了他一眼,又笑道:“我倒想不到,二哥这样倜傥人物竟能守身如玉,这就更可贵而难能了。既如此说,那我倒深悔多事,不过,如依我言,还足那句话,我辈事业之成功与否,决不在于那一点功夫,我更不愿二哥为了这个,把这人好韶华,就这样虚度过去。”
接着又道:“花开堪折直须折,劝君惜取少年时。如果二哥真的把这花好月圆的好时光为了这点功夫浪掷了,却未免太可惜呢。”
说罢,看着羹尧笑了一笑道:“前些时,仗着二哥妙算,利用六阿哥府中的人,乘着皇上有旨密查诅咒之法将那喇嘛弄来,他诅咒之法,或许未必有效,倒是采战房术,确有几分可靠,据说学会此术,的确元阳可以不泄,永保青春,几时我也让二哥一试如何?”
羹尧摇头道:“这等御女采战之术,究非正道,可信而实不可信,不但我不愿轻试,便在王爷如今大业未成,还望多加珍重才好。”
雍王又笑了一笑道:“二哥如此说法,又不特想保全那点功夫,竟是有心想吃那两庑配享的冷肉了。不过这文正文肃的谥法却不易得,何苦为了一两个字的褒贬,便学得这样头巾气咧。”
羹尧笑道:“我倒不一定假道学,为那身后浮名,只不过,希望善保这付七尺之躯,他年能多做一点事业而已。”
雍王笑道:“二哥真有这把握吗?我看你也不过只能做到一个避字而已矣,其实要真能做到坐怀不乱,才算是真功夫。据说当年前明复社诸人,曾和黄道周先生开过一次玩笑,将他灌醉,让名妓顾眉楼,裸卧身恻,他老先生酒醒之后,只看了一下,便如没事人一般,仍然睡去,一会儿便鼾声大作。所以顾眉楼当时曾对诸人说,风流倜傥自让诸君,如论成圣成贤,铁石心肠还数黄公,二哥如真能做到这样,那不但完婚与否全无关碍,便试一观那红衣喇嘛所演揲儿图又有何妨咧!”
羹尧笑道:“我为了要求王爷帮忙,所以不惜一倾肺腑,您怎么开起玩笑来?我虽立志如此,却决非黄道周先生可比,既无此定力,也决不敢身试淫席,果然如此,那又不如遵命完姻了。”
雍王大笑之下道:“既如此说,我自不便相强,但是二哥请我帮忙,也实不便进言,还请见谅。”
羹尧也心知雍王既已一再去信促成此事,决无再由他请缓之理,便也笑道:“王爷既不便为力,那我也只有等事到眼前再说,反正现在还有几个月咧!”
雍王摇头道:“世人尽有屈指计数遥盼佳期的,想不到二哥却如此说法,这倒真是匪夷所思了。”
接着又道:“我们且不谈这个,今日我从宫中回来,还得到一个消息,闻得皇上语气之间,颇有南巡之意,如果属实,那我们在这期间,便得更加留意,万一被人乘机做了手脚去,那便槽透咧。”
羹尧微讶道:“这话靠得住码?怎么在这个时候,皇上忽然有了巡狩之意?您知道为了什么吗?”
雍王略一沉吟道:“二哥本来八旗世家,现又辱在姻娅,说也无妨,但对外人却说不得咧!”
羹尧连忙躬身道:“羹尧屡世均沐皇恩,现在又承王爷恩遇,如有机密,焉有外泄之理。”
雍王把头一点道:“二哥不必过于矜持,只不泄漏出就得咧。”
说着又道:“皇上为了力求民稳,所以时常出幸各地,这是人所尽知的事实。不过这次却又不同,一则因为江南是个著名的富庶之区,人文蔚粹。打算前去看看。二则因为这一带绅权特重,自有明以来,吏治就很难说,尤其是苏常嘉湖一带人才代出,事故也多,所以想亲自巡幸一番,就便整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