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迎着低喝道:“你到哪里去了,为何到这个时候才回转?还不快随我到楼上去吗?”
玉英不由一怔,忙道:“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中凤寒着脸一言不发,只提剑跟在后面押着,玉英几次要问,全被喝止,直到楼上方才娇喝道:“你论份际是我义妹,论公事,是我手下队员,为什么擅自出府,直到现在才回来,还不快说实话吗?”
玉英怔了一怔,连忙跪下来道:“姐姐,您别生气,等我一说,您就明白了。”
说着将所见所闻含羞略说了一遍,中凤不由呆了半晌,涨红了脸道:“这王爷也就忒嫌无赖得很,怎么竟做出这种事来。”
接着,又放下宝剑扶起玉英笑道:“也亏你有耐心看到现在,不羞死人吗?”
玉英趁势站起来,也红着脸悄声道:“我一个女孩儿家,谁肯听那些混话?要不是因为他们要捉弄年二爷我早回来咧,谁教您是我姐姐师父呢?”
中凤脸上不由更加红得厉害笑骂道:“方才吓得鬼也似的怪可怜,如今饶了你,又连我也取笑起来,照你这样淘气,就该打上几下才对。谁知道你这半天闹的什么鬼咧!”
玉英见中凤面上已无怒容,又笑道:“我闹鬼,您不信明天问问年二爷去是不是这么着来。”
又霎霎眼道:“对不起,今晚的事,我已算是缴过令了,现在回去要睡觉咧。”
说罢,娇笑连声下楼径去,中凤独坐楼上,又沉思半晌,一看天色已经大亮,不禁叫声“啊呀”,才自卸妆就寝,那天羹尧并未来访,第三天,竟连雍王府全未到,中凤不禁非常诧异,因玉英所谈,对羹尧其他的话,都语焉不详,只吞吐说出经过而已,独对他和雍王寝前交谈一节,却说得非常清楚,心恐羹尧感恩知遇,落在套中,又恐因受捉弄,少年盛气至心生芥蒂,形之于色,不由一寸芳心非常焦灼,但自年夫人相亲以后,不知为什么,总有点不敢再多到前厅走动,以前一初行动多如天马行空,现在却处处全拘束起来,只有闷在心里,直到第四天早晨,方见羹尧又在后园练拳,心知昨宿府中,不禁在一株紫藤花下,轻轻咳嗽了一声,闪身出去迎着笑道:“年爷好早,昨夜又未回去吗?”
羹尧练罢一趟拳,正一收势,急见中凤穿着一身薄罗衣裙,笑眼盈盈,站在花下,便似一株带露牡丹一般,为时恰好晨曦末上,宿雾初收,看去更加艳丽,不由也说:“您早,那幅绣像已完工了吗?”
中凤一双妙目一转。又笑道:“绣是已经绣好了,不过还有两处,白己看看不太好,以致还没敢拿出去,您能替我看一看吗?”
羹尧一面放下长衣,一面道:“这幅白衣大士既出针神之手,又是精心着意之作,焉有不好之理,不过能让我再开一开眼界也好,只怕我这外行,连缪赞一词全不敢咧。”
中凤微嗔道:“人家和你说真话,你为什么反瞎恭维我一阵?这是仿李龙眠的白描法先勾下来的,就算你对刺绣是外行,难道连画理也外行吗?”
说罢身子一转,便肃客前进,一面又道:“我等你这法眼就正已经两天咧,要是看了不说实话那我可不依。”
羹尧只笑了一笑,跟在后面,一同到了借荫楼上,二婢献茶之后,循例退去,中凤开了衣橱,当真取出那幅白绫斗方来,羹尧接过,揭开上面一张薄纸一看,果是仿李龙眠白描笔意的一幅水墨观音像,不但栩栩如生,而且衣折勾勒笔致奇古,墨花浓浅,也深浅有致,不由赞不绝口,中凤又嗔道:“我拿给你看是要你指出毛病来,好想法改过,你却又乱恭维一阵,这算什么?难道你我还要闹这一套吗?”
说看,用纤手一指衣角道:“这一笔就嫌太弱,不太合式,不就是一个败笔吗?”
羹尧笑道:“要依我看,已经够好的了,你要笔笔都像铁划银钩一样,便起李龙眠而问之,恐怕他也要说声仆病未能咧。再说,宫眷佞佛,不过烧香礼拜而已,你要这样一笔不苟,不嫌太费劲吗?”
中凤又白了他一眼,索性将那幅绣像收了起来道:“师哥,你什么全好,就只这不拘小节细行的毛病却实在可虑,这幅画诚然没有什么了不起,也不是什么可传的东西,不过既出诸自己之手,便不得不加慎重,以免为识者所笑,你为什么反以脱略教我咧?”
接着,又嫣然一笑道:“小妹直言,尚请师哥勿罪,但望能将这个毛病改过来才好。”
羹尧见她说时一脸娇嗔,倏又转成笑容,分明词在借此讽劝,又恐自己生气,也忙笑道:“师妹金石之言,自当书绅以识,不过愚兄自问,生平尚少失德,虽然间有脱略之处,或出无心,如今日,直言相告,以匡不逮。”中凤脸上一红微笑道:“我也不过说说罢了,你这样一说又是见外了。”
接着又笑道:“闻得师哥近日和王爷越发水乳交融咧!这知遇之恩,你打算如何报答,曾有一个腹案吗?”
羹尧闻言不禁一怔道:“我和他相处,一向都是如此,师妹怎么忽然说起这话来?是有所见而云然吗?”
中凤又笑道:“这也不过偶然听说而已,自古道受恩重则难以自拔,即以他待你而言,还不是推心置腹,恩重如山吗?”
羹尧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我也早已想过咧,如以他此刻待我自是无微不至,不过如以大义而言,我却决不至自甘于王景略一流人物,只要我不窃窥神器,攘为己有,则天下后世自有公论。”
中凤抿嘴一笑道:“但愿能如此才好,不然顾世伯便辛勤数载,终有楚材晋用之感咧!”
羹尧正色道:“此志此心惟天可表。”
接着猛一沉思又笑道:“师妹最近又与南中诸侠已有联络吗?不然何出此言呢?如真有人在此,还望赐我一见才好,我现在正苦于有好多事,无法分身咧!”
中凤道:“你为什么老疑惑到这个上去?”
说着红潮莲脸笑道:“以我和师哥现在的情形而论,即使有什么事,还真能瞒着你吗?如果江南渚侠只要有一人在京,能联络上倒又好了,其实自我离开云家堡以后,也和你一样呢!”
说罢又道:“你有什么事无法分身?我虽是一个弱女子,不足以当大事,或许还可借着代筹一二,能稍见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