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雁道:“三兄都是异相,明日与家父相见自当说明,不过他年如果得志,切莫忘携带小弟才好。”
天雄道:“您可别扯上我,年高两兄都是冠盖京华的脚色,我算得什么?”
谈罢不禁抚掌大笑。四人正在说着,猛见烛影一闪,檐前落下一个人来,向羹尧一拱手道:“年爷还认得拦路索马的人吗?”
云中雁一见是兄弟中燕,忙问:“二弟,你追到那人吗?究竟是什么路数,问明白没有?”
中燕先向高明、羹尧、天雄一一为礼,面带愧色道:“大哥请恕小弟无能,万想不到,那厮竟乃少林有名的能手嵩山毕五,因此竟被他逃出手掌去了。”
中雁惊道:“少林一派与我云家向尤恩怨,如何平白却来寻事?”
说着看着年高两人道:“年爷、高爷曾见过这人吗?”
羹尧摇头道:“小弟初涉江湖,连毕五这个名字都不知道。”
高明猛然把手一拍道:“这嵩山毕五,不是十四阿哥府内的总教习吗?两位少山主只从这一点上推想就可以知道了。”
云中雁想了一想,向中燕道:“二弟,你从哪里得知他是嵩山毕五,不会错么?”
中燕道:“那厮被我赶到镇北大路上,一连打他两飞刀,又用言语一激,才自己说出来历,并且说他是奉上差遣,身不由己,所以才明知不合江湖规矩,也只好照做。如果不服气,可以到北京十四王府去找他。我本想不听他那一套,擒回来,再问个真假虚实,谁知树林里又窜出两个蒙面人来,手段更高,所以竟被那厮走了。”
云中雁听罢半晌不语,随又向众人笑道: “我实在想不到今天在自己门前,丢此大人,此贼既去,今夜决无重来之理,还是先行安歇,明天请到寒舍,见过家父之后再谈吧!”
说着便自携着中燕一同告辞出去。高年马三人送走云氏弟兄,也各自回房,重将绛烛点好,略为计议便自睡去。
那是一个快雪初晴的冬季,太阳刚才出来,一列车马正在官道上,向一条幽僻的山径走着,虽然北风寒劲,四围山色犹在宿雾之中,行人甚少,羹尧坐在那匹新得宝马上面,左右顾盼,分外显得精神。那云氏弟兄,策马相从,一路言笑生风,也大有意气如云之概。只高明低头不语,若有所思,一路绝少说话。那云中雁渐渐看出情形,笑说:“高爷,我们这一次来得唐突,也许您有些不快吧!”
高明蓦然把头一抬道:“贤乔梓一家都是名震江湖人物,小弟正欲接纳,何况如此款待,昨夜更承代驱宵小,免致惊害,感谢之不暇,还有什么不快?”
说罢控马向四围一看笑道:“现在官道已尽,由此入山还有多远呢?”
云中雁道:“大约还有三四十里,中午也许可到。”
高明正在点头,马天雄在左侧马上笑道:“高兄一路沉思,大概是为了昨天夜里,那嵩山申五来得忒兀突吧!我想这事也许因为十四皇子对于云老英雄屡征不出,所以故意派人来捣鬼,存心想激动老英雄,到他府内去责问,便可再行劝驾。要不然就是因为高兄现在雍王府,又疑惑雍王爷对云老英雄也有敦聘之意,所以来此窥探。你不听他对云二哥说:奉上差遣吗?这事无庸细想,只等我们见过云老英雄,回京以后,向十四王爷府内一打听,不就全明白了吗?”
羹尧也道:“马兄这话很对,反正事已过去,最多等我们回京以后便可明白,此时揣测有什么用处呢?”
高明方说:“我虽觉得此事来得兀突,但事已过去,决无放在心上之理。不过我觉得以十四王爷府里,竟容这等匪人在外胡行,又公然说出奉上差遣的话来,这未免太不成话了。”
云中雁道:“高爷,这事您不必猜疑,过几天便您不说,我云家堡的镖旗也不能教人这样拔去,我相信半个月后,总有个水落石出给您瞧。”
正在说着,那山径已经转过弯去,倏见路口搭着一个松篷,篷下挂着大红檐彩,十七八个青布袄裤黑布缠头的壮汉簇拥着一个二十上下的短小精悍少年直迎上来,向高年二人深深一揖道:(奇*书*网。整*理*提*供)“小弟云中鹄,奉家严之命在此迎接,路远天寒,尚诸下马用些茶点再为前进。”
高明一看,正是昨日在中途投帖的猴形汉子,一面还礼一面控马笑道:“昨日途中,不免唐突三哥,尚乞海涵。”
说着一跃下马又替羹尧马天雄一一介绍,相携入篷一看,内面放着一张方桌,桌上端正着四色点心,四色茶果都用绿纱罩子罩着。一入松篷,便有人绞上手巾,擦脸之后,云氏弟兄相邀入座各进茶点,又动身上马前进。一路上,每经数里,必有处茶篷接待。直到中午,山径愈险,众人虽然沿途休息,但路险山高,不禁都有倦意。忽然行经一处,远远只见两边山势合抱,中间一处谷口,仿佛一处天然关隘。山腰岩石上面,丛林积雪之间.处处都可隐约看见旌旗戈矛之属。谷口上二面排着十余个壮丁,都是一律青布袄裤,黑布缠头,各执红缨白腊杆子,腰下佩刀。一见众人行近,倏然昨日所见的总管张杰自谷内飞迎而出,一手执着一面小红旗略一招展,便听见号角齐鸣,接着三声大炮,谷内又飞驰出一匹白马,上面坐着一个红衣少女,像电掣星驰一样一晃便到眼前,人还未到,先闻一阵娇笑道:“四爷、年爷您还识得我这卖唱的陈玉娟吗?”
高年二人再一细看,只见她头挽盘龙高髻,上面插着一枝口衔流苏的金凤凰,鬓角上斜插着一枝粉红山茶花,长眉入画,俏脸生春,分外显得妩媚。那身上,外面敞披着一件银红大氅,内衬黄绸黑花袄裤,腰下佩着一柄银鞘长剑,还有一个葱绿镖囊,足下一双窄窄的飞凤描金小蛮靴,再配着白马银鞍,大红障泥,银踏镫,一人一马都异样精神,哪里还是邯郸城内串店光景。高明首先笑着把手一拱道:“云小姐,我高某今天方见你的真面目,前在客邸多多冒犯,还请见谅。”
云中凤只笑了一笑道:“四爷说哪里话来,彼此都是一时游戏,四爷能不以流娼绳妓视我,已经足够感激的了。”
羹尧也笑道:“女侠身手,毕竟不凡,在下算是在您面前献过丑了。”
云中凤在马上,似笑非笑的把嘴一抿道;“年爷,您这话不透着有点损我吗?我一个小宅里出来的丫头,那点乡下把式,怎能比得上您是江南大侠顾肯堂的传授呢?不过,既把您请来,我求教的日子还在后面,只您能手下留情就够了。”
说罢,眼角向羹尧一睃道:“今天我是奉了爹爹之命,专诚来接二位的,且不谈这个,听说还有一位马爷,也是此中高手,将来容我慢慢再请教吧。”
说着,又向马天雄把手一拱,便和羹尧并马而行,又看着那马笑道:“年爷,您瞧瞧,我这匹玉狮子,较之您那匹新得的宝马如何?”
羹尧低头一看那马,一身银白卷毛,和自己这匹乌驹简直一般神骏,不由脱口道:“好马,和我这匹乌驹比起来不相上下,都是一时之选的上好龙驹,真堪配一对儿。”
跟在后面马上的云中鹄闻言不禁看了中凤一眼,扮了一个鬼脸。那云中凤忽然觉察羹尧话有语病,连忙瞪了他一眼,脸上一红道:“三哥,老山主等候已久,你还不赶快前去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