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长刀已沾了血。
三人倒下,四人急退,另外四人不敢再走半步。
大家开始作弧形的向他围扰,用刀尖或枪尖和用看鬼一样的眼神来看他。
他笑了。
他又仰天打了一个哈嗽。
一个连蚊子也惊不走的小喷嚏。
他把刀住长空一抛。
刀在冷月下浮沉间闪了几道寒芒。
众人不知他要千什么,纷纷后退。
“噗”,刀落下来,插在土中。刀柄仍兀自颤动,像有个灵魂藏在刀里,随时要破柄向月魄飞去一般。
“好,”王虚空悠悠忽忽地道:“他们两人在决斗,谁也不可以去打扰。因为我不准。”他以一种肥胖的精明说,“咱们就以刀为界,谁越一步,我就杀谁。你们可别无情怪我那时候!”说完了这句活,他就像是下达了一道命令,神情似已无后顾之忧。
未了一句,几乎谁也听不懂。
可是就算听懂了,大家也下会去听他的话。
他们就是要去救陆爷和抓这两个一高一矮的刺客,要不然,他们带刀抡枪的出来干什么?
他们明知这胖子刀法鬼神不测。
他们也怕死。
不过他们却不甚害怕。
因为人多。
人多就是力量。
人多就有胆。
人多不怕。
他们忘了:死亡是向来不怕人多的。
丁三通双手举起斧头,只觉得这面斧有着前所未有的重量,只比他内脏轻。他只觉得五脏都移了位。
譬如肝,大概移到肺那儿去了吧。例如肺,大概到肛门上面了。又如脾,大概跟胰交换了位置。心呢?心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丁三通甚至觉得自己连五官都走了样。
血已遮住了他大半的视线。耳朵听得最清楚的是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他居然嗅得到自己眼眉的味道,就像是煎药汁一般的苦,而他唾液的味道是连腥带甜还夹着点酸和涩。他知道那是他自己五脏六腑的滋味。
陆倔武又到了屋瓦上。
他扶着一角飞檐,姿态直欲振衣飞去。
他的姿势好看,他的人并不好过。
他自知喘息已急促得可以喷杀一只犰狳,他的左手手背已受了跟把手放到火红炭炉里烤一样的伤,那只是阔斧掠过表皮时的擦伤,这和他胁下给斧芒绞伤加起来,都不及在颈筋的重创,那使得他几乎不敢承认这颗头颅仍是他的。
然而他和丁三通交手不过五回合。
他唯一的安慰是:他知道丁三通也不好过。
而且恐怕还比自己难过多了。
他自信可以险胜丁三通。
但他知道他的手下只怕过不了王虚空那一关。
如果王虚空也上阵来……人生有几个胜完可以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