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兴趣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从裴城口中得知,这六个少年的父亲皆不在京都。
因为他们都是军中的实权将领!
无朝廷调令自然不敢擅离驻地,只能准备好厚礼,让家中子弟早早就来拜寿磕头。
看着被众少年围在中间说笑的裴城,裴越心中忽然泛起一丝明悟。
这就是定国公府作为大梁军中第一豪门的底蕴吗?
而且裴越也明白,这只是冰山一角,绝非全貌。
忽觉后背有些汗意。
纵然他心性沉稳,又成熟理智,可陡然来到这个陌生世界,身边生活的皆为他认知中的“古人”,难免会生出些许轻视与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略施手段便搞定柳嬷嬷,几句话又逗弄得裴城飘飘然,若说裴越心中没有一些得意,那其实是自欺欺人。
此时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不说旁个,就是此刻站在后面不动如山的裴永年,对这个世界规则的了解与熟稔,也绝非他这个穿越而来没几天的外人可以相提并论!
明媚的阳光中,身旁这座巍峨的国公府终于露出一丝霸道又强大的气息。
只不过,裴越心里很清楚,这些与自己并无关系,那么自己的路又在哪里?
凭什么才能在这个世界活出一个人样,而不是浑浑噩噩地虚度一生?
按捺下心里的躁动,裴越缓步上前,对众少年行了一个平辈之间的拱手礼,不卑不亢地说道:“裴越见过诸位世兄。”
众人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此处惹事,再加上裴城方才也给了一个台阶,自然不会继续鼓噪。那尹道显然是这个圈子里裴城之外的第二号人物,他淡淡地打量着裴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原来是越哥儿,确实没怎么见过。我也听城哥说过,你很老实,在府上也不作妖,这很好。不过呢,我希望你能做得更好,城哥为人大气直爽,不喜那些阴狠算计,若是让我知道你在府上不安分,到时可饶不得你,需让你尝尝尹家长枪的滋味。”
很直白的威胁。
可是在这些少年看来,尹道这番话算是给足了裴越脸面,君不见旁边裴城也是理所当然的表情?
往常若遇到看不惯的人,早就上去抽耳光了,即便当时不方便,过后也会找个机会动手,哪里还需要费这番唇舌?
裴越双眼微眯,摇头道:“尹世兄这番话却是错得有些离谱。”
“好胆!”旁边那身材壮实的柳贲喝道。
尹道抬手阻止,笑容里多了几分真意:“我倒想听听,哪里错了?”
裴越淡然道:“我不知其他府里是什么境况,只说定国公府内,大哥从未苛待于我,反倒是会让小厮来教导我一些道理,我对大哥亦无半点怨怼之心,何谈阴狠算计?至于二哥,诸位世兄应该也知道,他不理俗事只爱书卷,我亦十分尊重并向往。老祖宗念我们兄友弟恭,又怜我庶子身份,特将城外三千亩良田相赠,只为全这一段兄弟之情。尹世兄方才所言,虽无实指,却暗示我们兄弟心中不睦,更是在否定我家老祖宗的眼光,焉能无错?尹世兄,我说你错得很离谱,可对否?”
且不说众少年愣住,尹道面露尴尬,只见站在后面的裴永年猛然抬头,目光深深地望了裴越瘦削又挺直的后背一眼。
正门前,春风和煦,俱皆无言。
好半晌,裴城才笑着和缓气氛:“道哥儿,我家老三还不错吧?”
尹道无语至极,大哥,我是在替你说话好吗?
不过他也知道裴城就是这般疏阔性格,只能无奈笑着摇摇头,看着裴越说道:“可能是昨儿酒醉未醒,说了些糊涂话,越哥儿言之有理,不过,我对太夫人并无半点不敬之心。”
裴越见好就收,点头道:“这是自然。”
虽然场面上他将尹道逼得低头,可心中对这少年的评价却高了一层。
言语再锋利如刀,终究小道耳,没有足够的实力作为基础,亦只是空中楼阁。
裴城似乎没有察觉到言笑晏晏之下的暗流涌动,招呼着众少年入府而去。
待众人走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裴云忽地对裴越说道:“三弟好口才。”
裴越微笑道:“二哥过奖,只是从心而发罢了。”
一对小狐狸对视一眼,估计只有他们才能看懂彼此眼神里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