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左右,小五回来了。
“怎么样,什么情况?”
“这种事情,小弟我出马,哪有解决不了的,他确实抽烟了,还不少,今天一大早就抽了一包整整的。”
“这我知道。”杨平不耐烦。
“听我说完,他躲在洗手间抽的,抽完,烟头扔马桶里,冲走了,关上门,开排风扇不停的换气,所有没有什么烟味。毕竟心思不细,烟盒子忘记处理,被你发现了。这是有预谋的自残,他不想要这个手指了。”小五坐到办公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还有病人不想要自己的手指,医疗费用工厂给出的,又不要他自己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杨平想不明白。
“哥,社会水很深,你不懂!看这个?”小五摸出一张名片扔过来。
杨平一看:“xxx律师,专打工伤事故官司--”
这个在骨科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什么交通事故的、工伤的,到处有律师派人偷偷塞名片,免费帮打官司,然后按比例拿赔偿金。
这些律师鬼精,病人还没到病房,值班医生都不知道,这些律师就知道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
“跟这有什么关系?”杨平还是不懂。
“社会学的事情,你当然不懂。这个病人家里穷,平时在工地上打零工挣点钱糊口,有个女儿要上大学了,连学费都没有着落,然后这张名片上的律师告诉他--如果没有这个拇指,七级伤残,可以获得几十万的赔偿金,有这个拇指,评不上伤残,只能赔点小钱---”
我靠,有这么挣钱的吗?这不是引导好好的人变成残疾吗?杨平手里的名片扔到旁边的垃圾桶。
一个实习生,也在旁边听,一愣一愣,赶快倒一杯水给小五,小五毫不客气,一饮而尽:“钱这东西,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钱可以使磨把鬼给推了。”
“马克思说的是资本吧?”杨平笑道。
小五一次性杯子一捏,准确的投入垃圾桶:“一回事。”
“那你凭借着三尺不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摆平了?不要钱,要手指了?”杨平觉得这小子是个人才,当医生是误了前程。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不顶屁用,唯有一个利字,才能服人。我就跟他说--你打零工的,没有收入证明,只能按平均工资计算赔偿;好吧,按平均工资,你没有g市的居住证,又只能按户口所在地的平均工资算;这样一算,能得到几十万?做梦!然后,工地小老板,基本上打游击的货色,能给你发工资就不错了,要他出钱赔偿,简直就是秃子头上拔毛。律师帮你起诉,一审二审,这样来来回回,没个两三年这笔钱拿不到手,这时黄花菜都凉了。还不如实实在在趁老板愿意给钱,把病治好,以后挣的钱比这个数多了去。”
杨平沉默了,一股苦涩涌上心头。
“不用伤感,这就是生活。放心吧,他不会再用香烟自残了。我下急诊科了。”小五说。
目送小五走出医生办公室。
杨平到病房去看手指的血运,那个病人脸上满是愧疚,嘴巴动了几次,欲言又止。照顾病人的老乡也不敢说话了。
“现在血运很好,千万不要再犯傻,不要随意相信别人。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一旦没有这手指,就是半个残疾,你女孩还有几年大学,谁给她交学费?有了这手指,你还能干活挣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青山没了,你说靠别人给点柴烧,靠谱吗?”杨平跟小五学了几招,说起来也情理俱在。
“哎!我们也是没文化,糊涂,好在你们发现及时,不然真的出事了。”病人难过的说。
杨平站在床边跟他拉拉家常,病人高兴的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照片:“你看,这就是我女儿,今年刚考上大学,通知书都送来了,这丫头,从小懂事,哎,我现在这样子,这几个月工资一分没发,手成这样,没几个月干不了活,这怎么办呢--”
“没事!你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病人眼睛有点湿润,揉了揉眼睛。
照片的女孩清秀,眼睛里充满了对理想的渴望。
“不用担心的,你可能不知道。国家现在政策好,大学对贫困生可以申请贷款的,你向你们村委会反应,也可以帮助你向信用社贷款的,你以后好了,干活挣钱还就是。”杨平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政策,应该有吧。
现在一定要保住这个手指,劳动人民,就靠一双手,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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