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汉喜笑颜开的递上纸笔,老头洋洋洒洒写下方子,什么蟛蜞老姜干荷花…他写完方子,收了诊金就起身要走,临到门前,突然若无其事般转身对王汉嘱咐:“恶露尽去要一月有余,在此之前切勿咳咳,切勿行房事。老儿告辞,勿送勿送…”
黎婴含着小手指,看着王汉送走白胡子大夫,重又把门掩上。他身材高大壮实,五官虽稀松平常,却穿着圆领袍衫,腰间系带很低,一头黑发皆整齐挽在脑后用一块儿黑布裹起…这幅样子看着倒是眼熟,他突然想起,那个那个李白不就是这幅打扮吗?那块儿黑布貌似还有个学名叫做…幞头?
‘糅…糅兴,你把我弄来唐朝了吗?’他在心里拼命的喊,然后发现糅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这间屋子里了。
因为我不肯和他走,所以他离开了?黎婴呆了一下,感到有些失落。虽说这一切显得荒谬,虽说那个人害得他年纪轻轻的就死——就背井离乡,但是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他毕竟只认识糅兴。哎,买卖不成仁义在啊…何必这样…
王汉小心的给郑蕙娘换过衣服,又把沾上血迹的草垫拽走,让她重新躺下。家里唯一的老母鸡也已经炖在了瓦罐里,只等着蕙娘醒来就可以喝上,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做好,他才走到床尾,把那个小小的襁褓给抱了起来。
黎婴皱着眉头,感到一只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探进他的小包被里,公然摸了一下他的胯间。什么?这二货现在还不知道他老婆生的是男是女?!八成是那稳婆以为他现任的娘快死了,所以惊慌失措下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和他说。
“我有儿子了!”王汉惊喜万分的看着黎婴皱成一团的小脸,双手颤抖的捧着他:“我的第一个儿子啊!”
黎婴默默吐槽:怎么着,你还想生几个呢…怎么不干脆吟一首诗给爷听听!
王汉当然不会知道他新出炉的儿子在想些什么,他抱着孩子坐在竹床边上,目光怜惜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好在上苍庇佑,让他妻儿均安。
作者有话要说:(唐末以前有大夫之称,唐末及以后称呼更乱,南方出现郎中称呼,来自百度)
还有,关于唐朝的这个称呼。。。。唐朝称男子都为什么郎啊郎的,似乎没有老婆娘子的意思,称呼女子一律为X娘子或者小娘子,再有,最奇怪的是,似乎在很少的时候,儿子称呼老子是叫“哥哥”,如果父亲在家排行老二,儿子就可以称呼他的父亲为二哥。。。诡异。
崩漏——产后崩。。。大出血之类的吧。我之前看过一个言情穿越庶女宅斗文,总之里面有一个女的结婚后好不容易生了个小孩,女主角去看她,大家都在很高兴的时候,这个女的因为吃了别人送来活血的汤药,短短的半个小时内就死了,大出血。。。当时那个描述很恐怖。。。。= =
今天吃了不少东西,从饭店打包了一个算是点心吧,就是玉米粒和腰果混着面粉之类煎出来的饼,反正是甜口的,挺好吃。
5、第四章 王家大郎 。。。
长安城外有宝泉乡,按照四家一邻,五邻一保,五保一里,五里一乡这样来算,宝泉乡大概住有五百户人家。
王汉一家住在最靠近山脚的竹林里,平常乡里的其他人也很少见到他们。王汉多是上山打猎,而他的妻子王氏郑娘子,却是足不出户如同大家闺秀一般,只是每隔些时日便带着自己绣的绣品随同乡民去市集售卖。
三年前,这一对年轻的小夫妻添了个儿子,再次让乡里的妇人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这一次,她们的神情不免多了几分歆羡。
因为那孩子实在太惹人了。
王汉走进篱笆院子,随手把几只野鸡和背上的背篓放下。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从阴凉的山里回来,温度陡然升高。他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尽数饮下,才适意的吁出一口气。
“大郎!快些出来!看爹给你带了什么!!”王汉看了看背篓,朝屋里喊道。
屋里很快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动静。没一会儿,木头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探出了一个小小的娃娃,瞪着溜圆的一双大眼睛,皮肤粉白娇嫩的像是个糯米丸子。
“…爹,你就不能小声一点吗,弟弟刚刚才睡着!”大概三岁的孩子扶着门,嘟着嘴巴数落他。
王汉不由讪笑。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见自己的大儿子磨磨蹭蹭的走到太阳底下,于是大步向前几步,一把把小娃娃给抱了起来。
“噫!”黎婴吓了一跳,恼怒的用软绵绵的小手推着男人硬实的胸膛:“爹!快放我下来!!”
王汉板着脸捏着他的小鼻尖:“爹爹抱一下也不成吗?”他笑呵呵的看着怀里的儿子气嘟嘟的样子,心里再次感慨,好在这孩子长得像阿郑,要是像自己可就糟蹋了。真要说起来,其实王家大郎并不是真的长得像郑蕙娘,郑蕙娘虽气质出众,长相却也只是清秀端庄,而这个孩子,简直就像是珍珠雪团捏就,仿佛神仙托生一般。虽然年纪还小,已经显出了那么几分琼枝玉树一般的光华和敏慧。
人人都说他将来必定不凡。
黎婴本人对此感到很是厌倦。他自然是发现自己长得出众,很明显,既不可能像王汉,也完全不像郑蕙娘,不过他把这一点当做是糅兴对他的补偿,也就全没当一回事。只是每次到竹林那边玩,都会被一群男女老少围起来,人人都喜欢捏上一把,逗他一逗,看他一本正经的说上一句话,大家都疯了一样的笑个没完。
到底是有多好笑呦!!
难道要他一个前世加现在都三十的男人还要像小宝宝一样,动不动就哇哇大哭吗?!就像他那个正在吃奶的弟弟??
“我的东西呢!”黎婴郁闷的朝王汉伸出手。
王汉笑起来,把他轻轻放下地,然后打开自己的背篓:“今日运气倒也不错,爹找到了不少鸟窝…就是这些。”他取出盖在上面的野菜菌子,露出最下方的半篓鸡子儿。
“好多…”黎婴惊喜的捡起一颗看,在光线下似乎可以看到里面有一点黑黑的,“这颗是受了精的。”
“何谓受了精的?”王汉纳罕的问。他这孩子确也不同寻常,便是平日里随口说的几句话,也似是高深已极。
黎婴噎了一下。都三年了,还是不时会发生这种事情…
“就是…就是…”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死命想:“就是和云英鸡蛋相反的那种,可以孵出小鸡的蛋…”
王汉恍然大悟。他蹲下来摸着儿子一头的软发,颇有些自豪的说:“古时有仓颉造字,如今我儿不遑多让啊!”
黎婴的小心肝儿不由抖了抖。老爹,你拿我与那伟大的仓颉相提并论…是认真的吗?他又低头看了看那半篓子野鸡子儿,白白嫩嫩的小手握着它们,就和握着一粒乒乓球一样。算啦,重点是,有了这些鸡蛋,他和娘亲就可以补充补充营养,也可贴补家用…要是能幸运的孵出几只小鸡儿,弟弟再大一些就可以有蒸鸡蛋吃…
想到这里,他就想叹气。早知道,就让糅兴留一点钱给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