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齐星辉被神奇变小,她却不得不逼着自己支棱起来,再一点一点变大。她要“大”到支撑起自己,更支撑起这个家。多少个夜晚,她都在默默祈祷,希望一觉醒来齐星辉能够恢复原状,而她就可以挺起腰杆给周经理打电话说她不干了,她可以给齐星辉做好早饭,为他熨烫好衬衫擦好皮鞋,像日本妻子那样躬身送他去上班,而她便可以送女儿上学,推着儿子下楼晒太阳,享受她怀念已久的所谓平静与安心。
可是,那真的是安心吗?或许,它只是在齐星辉庇佑之下的虚伪的安全感。而这种安全感全仰仗着齐星辉的良心。她以前怎么从未想过那份安全感或许会很脆弱,她怎么从来没料到它会有凭空消失的一天?
突然之间,孟玉蕾意识到,她不要那样的日子了。她并不天然地该去当家庭主妇,齐星辉也不是天然地就该享受自己的照顾和鞠躬。在生活的选择方面,他们本该是平等的。他所面对的“外面”的复杂和别人的“臭脸”,她也有能力应对,而对两个孩子的照顾,他也有只属于父亲的责任与义务。这不是简单的谁挣的多谁挣得少的问题,也不是所谓家庭分工配置的问题,而是生命心愿的问题,彼此尊重,并有勇气让两个人都活得精彩。
于是,孟玉蕾决定,即使齐星辉变回来,她也不要再变回去了。刚才上课时,欧阳一一那首贝多芬奏鸣曲进步很大,她从那孩子的进步中体会到了成就感,从欧阳妈妈眼中得到了欣喜与肯定,她开始期待欧阳上台的精彩,无论比赛结果如何,她做好了和她们分享的准备。
这是独属于她的生命体验,她参与、努力、并得到肯定,而这些感受,是在齐星辉的羽翼之下体会不到的。原来,她完全有能力构建自己想要的世界,原来,只要努力就能做出改变。
无论如何,不能再回去了。她暗想。
因为中午那几口卤肉饭,孟玉蕾决定下楼跑上几圈儿。最近儿子在学走路,把齐星辉累得够呛,孟玉蕾一回家,他把安安交给她,瘫进沙发里怎么也不肯起来了。孟玉蕾把脏衣服塞进洗衣机,把女儿和儿子“寄存”到婆婆那里,才蹦蹦跳跳下了楼。
孟玉蕾跑完三公里,正弯着腰喘大气儿呢,一个法国的电话打了过来,竟然是夜兰。
“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孟玉蕾气喘吁吁。
“想你了呗。”夜兰依然是懒洋洋的声音,“就问问你那个孩子带得怎么样?”
“还不错,她妈妈坚持让她弹热情,我开始也觉得困难,但她妈妈很上心,孩子也很努力。今天下午刚上完课,进步很大。”
“那就好。”
“但是现在这些孩子们都很厉害,好像从娘胎里出来就会弹琴一样,所以一一比赛到底能拿到什么名次真不好说。”
“没关系,尽力就好。”
“你专门打电话问这个啊?”
“也不是——”
“怎么还吞吞吐吐?跟未婚夫吵架了?”
“没有。”夜兰的声音拉得老长,“蕾啊,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啊,怎么了?”
说完,孟玉蕾只觉后背发凉,该不是夜兰也知道齐星辉的情况了吧?可是转念,又觉得不可能,蒋蔓怎么可能说出去?自己交待过年事情,孟玉蕾相信她比刘胡兰的意志还要坚定。
“这不一直在外面吗?也不常和姐妹们见面,就挺惦记大家的。”
“你到底怎么了?吞吞吐吐地也不像你的风格啊!”
“蕾啊,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就跟我说,虽然咱也不是大富大贵,但是如果你有需要,我一定倾尽全力。”
“嗯,我知道了。”
“我刚给国内几个朋友说了,想让他们再介绍一些学生给你,你没问题吧?”
“当然了,我现在手上只有欧阳一一那一个孩子,你尽管介绍吧,我都收!”
“那就好,有情况了我跟你联系。”
“行,那先谢谢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
挂了电话,孟玉蕾眉头一皱,事出反常必有妖。思前想后,她又给蒋蔓打电话,可是蒋蔓正在仓库忙着点货,说一会儿给她回过去。孟玉蕾只能先把它搁置下来,去婆婆家接了两个孩子就回家了。
第31章塞翁失马
一到家,又有一堆的事情要忙。晾衣服、催笑笑练琴、整理儿子的玩具、冲奶……而齐星辉依然躺在沙发上看手机。孟玉蕾喊了他几遍,他去给儿子放了洗澡水,又回到了沙发上,仿佛沙发是多爪的章鱼一样牢牢抓着他。孟玉蕾想要抱怨,想想他给自己买钢琴的心意,又忍了回去。
孟玉蕾正在卫生间给儿子洗澡,齐星辉突然大喊一声,“老婆,这是不是你跟笑笑?”喊完,他终于冲破了沙发的束缚,“腾”地跳下来,一路小跑冲到了孟玉蕾身边。
“什么东西?”
孟玉蕾擦擦手接过了手机。
屏幕上是齐星辉打开的短视频,画面是中午吃饭那家卤肉饭店,而屏幕中央正是相对而坐的孟玉蕾和笑笑。笑笑在看着孟玉蕾,而孟玉蕾正埋头吃饭。她旋风般地扫完笑笑剩的米饭和鸡蛋后,意犹未尽地盯着干干净净的盘子一脸愁容。
短视频配文是“生活困难,母女俩只点了一份儿卤肉饭,连一颗鸡蛋都舍不得加。妈妈让给女儿吃,自己便饥肠辘辘地望着她。小女孩儿看穿了妈妈的心思,不舍得吃完,把半份儿米饭还有那颗鸡蛋都留给了妈妈。母女俩推让半天,母亲终于吃掉了半份儿饭和那颗鸡蛋。看到她们粒米未剩的盘子,几次想再买一份儿送给她们,可终究没有勇气。最珍贵的不是卤肉饭和鸡蛋,而他们寒酸却伟大的感情……”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