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解释,江山几人都恍然大悟。
“现在已经很难买到这些好树了,可谓是有价无市。公司马上开盘的翡翠华庭那边买了不少黑松、罗汉树和香樟做,花了几百万,可在前期养护的过程里存活率只有五分之三,等到楼盘交付,还不知道能活多少。哪些树无论是树龄还是品相都没这些树好,而且这些树在这里这么多年还这样茁壮,可见是受到细心照顾的,这些也是这块地的无形价值之一。”
张微看着四周的郁郁葱葱,感慨着:“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建议公司将这里作为别墅项目吗?因为在这里栽下绿植的人,堪称是景观大师!”
“这里所有厂房外的树木都距离住宅建筑五米以外,满足了住宅通风和采光的需求,如果要在这里推倒厂房重建,这样的设计也不会破坏到外面的植物。看到这些道路没有?道路两侧都没有有刺的植物,而且每一个区域道路两旁的树都不一样,这样便于新来者记忆、辨认场地和道路。你们注意我们背后的入口,每一个入口种植的都是花树,这些色彩鲜艳、季节变化丰富的植物是最能打破工厂厂房建筑单调感和呆板感的,就凭这些细致到让人惊叹的设计,就值得拿下这块地了。”
随着张微的介绍,那些曾经被深藏在树木之后、不为人所知的体贴和温柔被一点点揭示开来。
如果说他们原本只是注意到这块地、这些厂房,注意到那些冷冰冰的数字和它们代表的物质上的价值,张微这些饱含感情的感叹,就让他们更多了一些思考。
“尤其是这棵榕树……”
张微再一次抚摸上这棵榕树,可见她真的很喜欢它。
“对于很多人来说,再名贵的树,也不及你记忆中的那一棵啊。”
“这棵树,是老厂长的夫人带着我们亲自栽下的。”
听到这道陌生的声音,众人一惊,转过身去,才发现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位带着审视眼神的老先生。
这位带着金框眼镜的老先生白发苍苍,穿着一身做工很好的羊毛料西服,但可以看得出这身西服有些年头了,不但被洗的有些发白,边角也磨损的厉害。
清瘦的身材和脸上矜持的表情,那种老牌知识分子的气质,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正因为他的气质如此清癯,所以他这种已经和窥视没什么区别的失礼行为,倒没有让他们产生多少不满,反倒不知所措起来。
“请问您是?”
张微收回抚摸着榕树的手,回过身看他。
“我是这个厂的技术员。”
他推了下眼镜,顿了顿,又说:“曾经。”
“你好,我叫张微。看起来您很熟悉这里?”
张微走近他,友好主动地先伸出手去他握了握手。
他因为张微的客气非常高兴,脸上挤出一个有些生涩的微笑。
“当然,我在这里过了大半辈子。这个厂子是五八年建的,当时我们还都是年轻人……”
他在追忆往事时,脸上的表情有些惆怅。
“老厂长的妻子曾是留学德国的园艺师。新中国成立时,百废待兴,城市的复建和城市的膨胀需要大量的建筑学、园林绿化和城市规划专家,她和当时学习机械制造的厂长选择了回国,支持祖国的建设。”
“她的先生在这里主持建设了这座当年全国有名的纺织厂,她则协助规划和设计了本市大部分的园林和绿化景观。因为她的专业优势,所以这座厂子里的所有绿化和厂房设计都是她亲自参与规划的,我们为它们耗费的心血,现在的人已经很难感受的到了。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颗草籽,也都是我们亲自栽种下的。”
老先生嘴角噙着温暖的笑意。
“正如你刚才所说,她考虑到了整座厂房的光线、通风,在能力所及范围内选择了最贵重的、最适宜本地气候和水土的植物,无论是树种搭配还是功能性,都既满足了生物学的特性,又考虑到了绿化景观的效果。”
“你刚刚摸的那棵榕树,大概是在六零年时,我们打听到有一处山头要采石,想要要砍掉它,厂子里特地派专人用运货的卡车将它一路从山里运回来、再重新栽种成活,你看它现在这么大,其实当年就已经很大了。”
听着听着,这位老先生的话,让江山几人心中某一个角落蓦地柔软了起来。
他们并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对于大建设、对于这些开阔的厂房,很难引起什么共鸣。
如今这些厂房里已经没有了工人,空空荡荡的厂子犹如喧闹过后只剩寂寥的废墟,唯有这些植物还依旧这般繁盛,充满了让人为之欣喜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