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湘君看着手中记录的册子,不太在意道:“急什么,等到将粮食买回中都的时候,自然就可以同他们谈价钱了。”
掌柜无奈道:“倒也不是急着这个,只是我们今日原本便是为了来探查米粮价格的,这些人口中没有一句实话,我们岂不是白走了一日?”
管湘君在他的抱怨声中,终于合上了手中的册子问道:“你看看这街上最多的是什么?”
掌柜有些迷茫的抬起头四处张望着,有些不确定道:“眼下瞧着似乎是布帛的铺子更多些。”
管湘君闻言一怔,实在是没想到他能回答出这样一番话来,于是微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是百姓。”
“天下万民都要仰仗着粮食过活,这些粮铺掌柜们口中或许没什么实话,但这些日日都要买米的百姓难道会不知晓粮食的价格吗?”
掌柜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道:“竟是如此,夫人果然妙思,我们只要同百姓们对上了价格,再去同那些粮铺老板们对峙,便可得到一个漂亮的价格了。”
管湘君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欣然颔首道:“便是如此。”
“那我们此番行事,可是避不开身后的这些探子啊。”
管湘君轻笑一声道:“谁说要避开他们了,便是要他们瞧着,才彰显我们这番行事半点私心都没有。”
“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即便将来当面对质,也是没什么可多言的。”
第110章
到底还是探子,即便是被发现了也照旧固守着心中那点做探子的守则——只打探消息,多余的事情绝对不做。
因而即便管湘君一行人的意图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一百余号人也仍然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们去买了糕饼,然后大张旗鼓地在街上分发。
汴朝虽然也算是太平康乐,但即便是盛世之下,百姓们也不过是将将果腹罢了,酒肉糕饼都是平日里不易得的,尤其是家中有贪嘴的小孩更是馋的不行。
因而管湘君一行人吆喝了没一会儿,面前便聚集了好长的一条队伍,人人都翘首以盼,时不时还要有些不确认地高声问问虚实真假。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立刻安心地排着队,人家手中拿着糕饼,几乎是问什么,百姓们便答什么。
没一会儿百姓们也摸清了这些人问话的路数,不过就是问问哪家粮铺的粮食又好又便宜,老板也诚信些。他们从小就是在这街上长大的,休说这些消息了,便是连这些粮铺掌柜的父辈们的事情,他们也照样知晓得一清二楚。
眼见着答话答得好的可以多得些糕饼,便一个个挤着上前,生怕自己知晓的那些消息被旁人先顶替了。但好在这些人并不是谁说了甲店,旁人便只许说乙店,凡是能说出些门道的,都有糕饼。
大约是怕这些糕饼太多而坏掉,不知道怎么商量的,那糕饼铺子的老板竟然允许他们拿着字据,日后再去兑换吗,如此便更叫百姓们心中没了顾忌。
一个个的,恨不得扯着嗓子在答话的同时再攀扯下嗓门。
休说探子们看得瞠目结舌,那些虚报了价格的粮铺老板们更是大眼瞪小眼,呆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寻不到什么法子去阻止。
不知道是谁告了衙门,没一会儿便又差役来赶人,管湘君倒是也不急,从袖中掏出个玉珏以作信物,几个差役接过去看着上面的沈家的族徽顿时变了脸色。
若换做是旁人也就罢了,总归不会都已经远在中都了,还要同他们这些千里之外的无名小卒计较。
但这位沈公子可不同,休说不过一道渡春江,若是将他惹恼了,便是隔着万里之境,也照样要派人过来打耳光的——这样的名事不知在汴朝境内兴了多少起了,无人不怕。
差役们对视两眼,连忙将玉珏还了回去,挽尊似的道:“不过是在善心布施,关心百姓们日常的生计,若是谁再来搬弄是非,我先不饶他。”
放完狠话,差役便灰溜溜地走了,百姓中安静了一瞬,随后陡然爆发出更大的兴盛来。
管湘君被众人围在其中,勉强算是给她圈出了个还算安静的地界,她看着手中精致的玉珏面上难得露出些笑意,没想到在百姓之中,这小霸王的名号竟然远比那些类似于“谁谁家的玉面郎君”好用不知晓要多少倍。
粮铺掌柜们的计划被打破,一个个脸色难看得厉害,再任由管湘君闹下去,只怕这米粮的生意也就不用做了,于是急忙派人冲到人堆中去阻拦。
但到底是在同一条街上的,彼此之间实在是相熟,没等掌柜排出去的伙计混到中间便被发觉了。
百姓们深知自己今日能够得到这糕饼,全是因着那位阔绰的女老板想要探听粮铺的消息,而自己恰巧再清楚不过。倘若叫那些伙计混到了中间,说明了其中的利弊,将原本的价格降下来,只怕自己在没机会免费得到这般的糕饼。
于是不约而同地使劲阻拦着,那些来讲和的伙计绕了半天才忽然发觉自己非但没进去,还被挤到了更外边来。忙活了半天,最终也仍然只能抓耳挠腮地干着急。
折腾了许久,休说粮铺里的价格了,便是那些老板们幼时的糗事也被扒得一干二净。
等到人群散干净了,管湘君倒是没说什么,可她身后跟着记账的掌柜倒是笑眯眯地朝着那些隐在墙边门口的粮铺老板们摇了摇手中的册子,示意他们已经将价格打探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