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察觉她异常沉默,他抬起她的下颌,疑惑问:“怎么了?”
眼泪就要掉下来,她急忙扭头,“没、没什么。”
他皱眉:“你不想让我回去?”
“我哪有这个资格,她才是名正言顺的沈夫人。”她有些悲凉的笑:“而且,听说已经怀有身孕。”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霍然起身向外走。
“嘉恒,”顾湘湘追上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我只是害怕,怕你再也不会回来了。”脸贴着他的背,汲取他的体温与气息,眼泪止不住落下,“我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你。”
“傻瓜,”他回转身拥住她,“你为我吃了不少苦,我永远不会抛弃你,可是,湘湘,你要记住,我可以宠你、痛惜你,可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唯独不可以让你干涉我的事,包括我的工作和生活!”
“满足我的一切要求?”她眉间浮起凄楚之色:“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他神情微冷:“除了名份,我还有什么没给你?”
她恍惚笑,他给她的的确够多,住豪宅开名车刷金卡,出有司机入有佣人,与以往的困穷相比,简直算得上是天堂了。即使他已经结婚,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远比和新婚妻子在一起的时间多得多,她失却的不过是一个名份,该知足了!
沈恒嘉轻吁一口气,捧起她的脸,“乖乖的,别胡思乱想了,我明天来看你。”
回到家里,隐隐觉得不对,环顾四周,似乎少了什么,沈嘉恒问:“大少奶奶呢?”
管家回答:“大少爷,少奶奶让我转告您,她回新区别墅养胎,留了两份重要文件放在您书桌上。”
走进书房,桌面上摆着两份她签好字、盖上私人印章的有效文件,一份以杜惜若个人名下产业担保,让华尔街的杜氏银行提供低息贷款,为华丰集团扩资;另一份是杜惜若发给欧洲市场各相关事业部的函文,要求协助华丰集团开拓欧洲市场。把两份文件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沈嘉恒冷冷笑,他一直想开拓欧洲市场,却苦于资金线不够长以及缺乏关系网,久久不能实现,现在终于拥有机会,而且低风险低成本。他却高兴不起来,她到底是防着他,怕他伤害她腹中的的孩子,以此为条件,换取孩子的平安出生。
桌面上的呼叫器响起来,沈嘉恒按下摇控器,墙面屏幕上出现傅传玉的头像,一脸满意笑容:“嘉恒,我今早收到杜惜若的函文,让我协助你开拓欧洲,你用了什么方法,使得她不惜惹恼耿绍昀也要帮助你?”
沈嘉恒举起手中的文件:“她告诉我,要腹中那个孩子平安出生,然后给了我这个。”
“哦——”傅传玉若有所思:“这么说,不管你同不同意,她一定要生下肚里的孩子,如果平安出生,你能得到不少好处,如果不能平安出生,是不是你们只能一拍两散?”
“差不多!”
“这不是坏事,”傅传玉说:“你可以趁机好好表现,博取她的信任和支持。”
“我知道,”沈恒嘉沉下脸,“但我做不到,太辛苦了!”
傅传玉意外:“嘉恒?”
他沉默,胸口郁结,隐隐作疼。
“好吧,嘉恒,”傅传玉笑,“我先帮你分析一下情况,你认为你现在能够完全控制得了她吗?”
沈嘉恒断然说:“不能!”
“那就是了,且不说虎视眈眈的耿绍昭,首先,死心塌地为杜家卖命的赵晓峰和赵延两个人就很不好惹;其次,杜修宇生前施恩过的那些大人物,又有哪一个是简单的?单打独斗或许你还机会博一博,一旦他们联合起来呢?你可能连渣都不剩,而能让他们联手的人,只有杜修宇的女儿。现在一拍两散,除了前功尽弃,你还能得到什么?”
傅传玉剖析现实,一句比一句犀利,让他无力反驳,“你不会以为杜修宇不在了,杜家所有势力都随之消失了吧?杜修宇三个字就是金字招牌,即使你从杜惜若那里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冲着你是杜修宇的女婿这个身份,就有很多人会买这个面子,给你的事业让道,甚至帮你清除障碍。嘉恒,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沈嘉恒静默,往昔一幕幕仿佛一条倒流的河,无声从眼前流淌过去,大排挡前,她回眸一笑;离园里,她每月一次,放在他母亲陵墓前的鲜花;画舫里,她明亮如天上星星的美眸……如果没有感情,他何必在乎多做一场戏,反正他最擅长的就是真真假假中扮演各种角色。然而,她于他,早已不再是游戏中的一枚棋子,“阿姨,我想问一句,为什么,对于你用一生去爱的人,你可以下得了狠手,甚至他死后,还不放过他的女儿?”
傅传玉眼中显出凌厉凄切的狠绝,咬牙冷笑:“我是爱他,可我更恨他,他宁可死,也不肯给我一个最后与他相伴的机会,既然如此,我就要让他死都不安心。嘉恒,当付出的情得不到回报时,不如抓住点实质的东西,你不是最善于忍耐的吗?”
“我明白了!”他关上通讯器。站在窗前,楼下花圃里,郁金香开得正盛,风吹过,如海浪般起起伏伏,那是他对她的一片心意。他闭上眼,紧捏住拳头,清晨的凉风徐徐拂过脸庞,吹散了满怀烦躁,许久,他再睁开眼,缓缓松开手掌,掌心几乎被掐出血,痛过之后,只余一片冰冷:“我的心,你不要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