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剑心里动了动,忙说:“并不是因为跟你分手了就去乱拼命……”
“我知道。”欧鹏打断了厉剑:“就跟当年你救我一样,那是一种本能。再说了,不是你一人执行任务吧,还有你的弟兄们。你当然不会为了男男私情,就置弟兄们的安危於不顾,是不?我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因为我们分手,你会伤心得那个啥的……”
厉剑动了动手,垂下眼帘。
欧鹏两只手把厉剑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地揉搓著:“知道你为了别人,会不顾自己的性命的,我是受惠者啊……医生说不会影响到以後你再参加行动。当然其实肯定还是会有影响,我以为啊,不过影响不大吧。你这样的人,这种年纪,正是宝啊,不仅仅是体力,最主要是经验。再有这种傻逼任务,你会更聪明,会更好地避免伤亡……你也别急著跟我解释。有些话你跟谁都不能说的,我知道,也别告诉我,我还真怕我大嘴巴泄了你的机密。”
“你怎麽来了?”厉剑仍然在纠结著这个问题:“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知道。闲著也是闲著嘛,反正我也没有来过巴基斯坦,算旅行咯。你用不著多说。我在你心中吧是个什麽形象,我门清得狠……我们志不同道不合的是不是?光是身体上的契合,有个屁用。”
欧鹏突然不说话了,侧著身子,视线往下,看著白色的被套。
房子里沈默了下来。
有人敲门,欧鹏喊了声进来,进来了个小吴,手里拿著一大碗,说让厉哥喝点汤。现在麻药劲还没有过去,要打屁了,肠子蠕动了,才能吃东西。不过还是要喝点汤,把肠子通一通,不然,怕肠梗阻。
欧鹏坐了起来,很自觉地接过汤碗,看著小吴把病床的头这边升高,然後让小吴休息,说他会给英雄喂食的。小吴脸抽了一下,出去,欧鹏便用勺子舀汤,喂厉剑。看著厉剑吃了两口,欧鹏笑了,说:“终於也轮到你吃流食了。那时候每次跟你做完,我都只能喝粥,一点辣椒都不敢吃。”
厉剑看著欧鹏,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其实吧,我早就该知道。你这种人心里,当然装著国家大义。私情什麽的,算个屌。”
厉剑伸出手,摸著欧鹏的膝盖:“不是那样的。”
“是吗?”欧鹏继续喂食。“光吃这个,营养什麽的倒跟得上,就是肚子饿死了。活该,也让你尝尝我受过的罪。几天啊,饿得肚子痛,然後要不停地尿尿。”
厉剑很实诚地说:“不觉得饿。肠子还没有开始蠕动,身体还处於麻醉药的作用下……而且,也没有要尿尿。”
欧鹏侧身看了一下,囧,导尿管从被子下延伸出来,床边挂了个尿袋。不觉呵呵地笑了起来,继续喂:“你也有这麽狼狈的样子哦。”
“不是一次了。习惯了。而且,不觉得狼狈。”
“得,你的感觉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样。”欧鹏尝了尝汤,没啥味道。想来,估计也就是那帮糙爷们自己弄的吧,当然没啥味道了:“你要放屁的时候吱一声,别把我震垮了。”
厉剑也忍不住笑了,不过笑容很快就僵住。欧鹏脸上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好像很湿润。
“我说,”厉剑艰难地说,不知道怎麽样才能让欧鹏理解:“我的原则和信念,在你那儿可能一文不值……可是,却是我生存下去的支柱。我参军,是老乡们匀出来的名额。我们村,有好些够条件参军的,可是我是孤儿,家里房子也快垮了,山村,都是自顾不暇,他们把名额给了我。其实不仅仅是给了我一条活路,也给了我新的生命。”
欧鹏没有回答,给厉剑再灌了一口汤。
“军队的生活很棒……我长大的那个村子,是个山村。因为都是山,因为贫穷,我很孤独。在军队里,都是兄弟。什麽都不用怕。有吃有穿有教官带我们训练,还有文化课。我的上级,崔大校,崔仁明的堂叔,对我,就好像儿子一样。我的现在,是军队给我的,是兄弟们给我的,是国家给我的。你说我被洗脑了,也许吧。但是不仅仅是洗脑。欧鹏,你没有参过军,所以你不知道。”
欧鹏脸上没有什麽表情,只是听著。
“军训你有过吧?站军姿,正步,一点都不能含糊。所有的兵,在军官的带领下。酷夏,站得人会中暑,会晕倒。那种辛苦,跟你们军训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但是我们都撑下来了,因为班长,排长,连长,都跟我们一起站著。打靶,练枪,雨中,眼睛眨都不能眨。野营,吃野果,吃小动物,吃生的,很恶心是不?因为不能生火,即使是训练也不能。因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一旦用上,养兵时的一点点懈怠,都会造成伤亡的後果。而任务一旦失败,自己死伤不算,还会连累到战友,会让无辜的百姓遭殃。”
欧鹏撇了撇嘴。
“养兵……我们兵,是被国家养的,被人民养的。我们被养著,是为了在国难当头的时候,豁出血泪,豁出性命,去救别人。并不是没有过苦闷,没有过不值得的念头……欧鹏,想想看,如果当时在救你的时候,我有那麽一点点犹豫,你就没了。”
欧鹏哼了一声:“我怎麽不知道?操!”
“你没了,我也永远都没有办法体会到跟你在一起的快乐。”厉剑看著欧鹏,眼睛也有点湿润:“和痛苦。”
欧鹏仰头把汤喝光,把碗搁一旁的小柜上,躺下,靠在厉剑的旁边。
“原则和信念……在你的眼里也许很可笑……但是没有的话,我们的军队,就是一些破铜烂铁。你们就永远也别指望,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会有人挺身而出。一点点通融都不能有,一点点,就会好像,怎麽说,大堤上的蚁穴,会慢慢地溃烂,最终崩掉。”
欧鹏更加靠近厉剑,沈默著。
“我爱你……欧鹏……可是我没有办法妥协。因为我的信念和原则,让我没有办法去伤害别人,尤其是无辜的人,我应该守护的人民中的一个……你的妻子很无辜,她被你,也被我伤害了。当然她现在不知道。可是如果,我真的把自尊和骄傲抛开并且跟你在一起的话,那个会是什麽样的日子?跟以前一样的偷情吗?我,不会嫉妒吗?一个月偷偷摸摸地见一次?一次两次可以瞒得过,十次八次呢?十年八年呢?就算我能够忍得住不计较,她,真的就永远都不会发现吗?等你再有了孩子……我会疯狂,会弄伤你。我们在一起,哪怕是偷偷摸摸地在一起,都是对她的伤害,即使她不知道,实际上,也已经伤害到她了。”
欧鹏握住厉剑的手。
“很多事情都这样。想著,就一次,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