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道:“没事儿,这里安全。”她佩着刀去见冷云。
冷云烤着火,看到祝缨来了,招手道:“来了?快!过来坐。”
祝缨坐了下来,跟他一起烤火,问道:“怎么不见薛先生?”
冷云冷笑道:“我打发他跟着奏本回京了!把老子当傀儡摆弄!谁给他的胆子?!用心办事我自有报偿,拿我当幌子谋他的前程,哼!”
祝缨道:“就不回来了?”
冷云又是一声冷笑。
祝缨道:“那这府里?”
“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人多得是。不顶用的,要他做甚?就知道窝里横,拿出去就撑不了门面。不说他了,你呢?忙什么?”
祝缨道:“清理街面,又收拾了些无赖。”
“你倒稳得住,”冷云说,“太子一走,这一个一个的,都跟叫人拿了魂儿似的!”
祝缨看冷云的样子也不像是神魂很全,道:“遭逢这样的大事,也难免心里没底。”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尽臣子本份,有何可怕?”冷云说得义正辞言。
祝缨道:“是这个意思,再担心,也得自身硬。否则是白担心。”
冷云道:“是啊,我可真愁啊,太子殿下……”
祝缨听他三句话就改口,确定他心里也没底,便说:“幸而陛下依旧圣明。前番邸报看,又要多一位相公了。”
“他?都老掉牙了。”
“陛下念旧。”
冷云又说了一句“不说他了”,问祝缨:“你呢?接下来要忙什么?不会就跟无赖干上了吧?”
祝缨道:“正想在城里多留两天,寻几个制糖的师傅,弄些好糖。”自己没找到合适的师傅,她想借一借冷云的势。她也不怕别人学她的招,这么些年她算看明白了,有些事儿,知道主意能做下去,是两回事儿。她自有办法干成别人干不成的事儿,不怕别人抢生意。
冷云道:“你有心了,东宫就喜欢吃这些。多弄一些,哦,我也弄让他们订一些,百日的时候祭一祭。”他与东宫的关系不算亲切,但也熟悉。东宫待人谦逊有礼,冷云这样的纨绔子弟只要不太惹事,东宫一向也对他比较客气。
祝缨根本就不知道东宫喜欢吃糖!她只好顺着说:“只是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下官那里也没好的师傅,大人这里要有,借我几个?”
冷云道:“行啊。你记着,临回去前跟我再说一声儿。”州城的匠人多,又有许多是在册的,查找起来十分方便。不像祝缨,要自己找外面的散户,还没找到。
说到太子,冷云又开始鬼打墙:“咱们只凭自己的良心,就不必像他们那样惶惶不可终日的。你不知道吧?京城现在好些个人,又在琢磨谁会是新的储君了!我看他们不知死活。咱们现在离得远些是好事,无事一身轻,倒是郑七,又被扯回去了。”
祝缨道:“他与殿下君臣一场,好好送一送是应该的,陛下痛失爱子,悲恸之余仍是安排了他……”
“哼!少背后议论陛下,陛下的心思别乱猜,”冷云压低了声音,“近来不要再弄什么花样!陛下险些怀疑太子是被人诅咒的,要兴‘巫蛊之狱’,听说是被王相公劝住了,现在大家都要说,殿下是为社稷应了一劫。知道不?”
“是。”祝缨吃了一惊,正要问。
冷云又来了:“唉,这里离京城太远了,什么消息都慢!可恶!我怎么就不在京城呢?”
祝缨道:“那您也有消息不是?我就只知道太子薨逝,您还知道点别的不?还请多点拨点拨,不然,咱们在下面累个半死,表功没选对时候,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就该挨踹了。”
冷云被逗乐了:“什么挨踹?你那脑子少转两圈儿就好啦!殿下那一天早起,一头栽了下去就没再起来,躺了没几天,跟活死人似的,不怪陛下疑着有人作法。我也怀疑。不过王相公说的也有道理。总之,这个事儿你别掺和,你就安心地种麦子去!到明年春天的时候,只要不歉收,你就稳了!”他冷刺史也稳了,再干一年,满三年,打死他也要回去!
祝缨道:“尸体还在,脉案也有,御医也有,宫女宦官都在,查出死因不难吧?”
“你较这个真?伺候的人连同御医被陛下处死了,到哪里继续查?干你的事,别瞎打听。”
祝缨道:“是。”她又回味了一道冷云的话,分辨其中哪些是他自己的,哪些是冷侯训儿子又被冷云转而训她的。
冷云又转了回去:“好了,今天的话不要对别人提起!”
“这是自然。”她也不打算跟所有人说太子好像中邪了然后就死了之类。
因有东宫这件事,冷云开会也没了心,听总结也不挑毛病,只让大家关心一下宿麦,接着就散会了。
祝缨又从他这儿调了一个制糖的师傅连同仨徒弟,在州城采购了一些物品,才与他告辞,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