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好笑地看着她,说:“你领过了哟,刚才在那边三婆婆家门首的石鼓边上。”
将小姑娘臊得两颊通红,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一旁另一个小孩子仗义地说:“她阿婆病在床上,她想给她阿婆吃的哩。”
祝缨挑挑眉,说:“带我过去。”很奇怪,她不记得这小姑娘的阿婆生病了。如果生病,就是花姐的事儿了,她也没听说。
一群小孩子引路,她走了过去,果然见到一个阿婆病在床上。祝缨打开口袋放到小女孩儿面前:“你可以抓一把。”
小女孩强自镇定,伸出小手去抓了一把,放到阿婆的围裙里。祝缨对阿婆道:“这是她为您挣的,慢慢尝。一会儿让小郎中来给您瞧病。”
小女孩儿与一群小孩儿围着她往外走,一些听到消息的人也来看热闹,周遭围了不少人,他们也在议论,也有感慨的。
猛然间,从人堆里冲过来两个人,一男一女,拔刀冲向祝缨,边跑边挥舞着手中利刃,惊得围观的人失声尖叫,小孩子们像被细犬冲击的鸡群,叽喳四散奔逃。一个小男孩儿跑错了方向,在那男子行进的路线上,被男子一脚踢开。小孩儿跌到一边,头磕在了石阶,顿时流了半额头的血,血还在往外冒。
祝缨松开袋子,拔出长刀,胡师姐的弹子也往外打出。随从们惊出一身的汗,他们也被人群挤得散了一些。祝缨回梧州之后,身边的老人陆续派出很多,近来身边新人不少,经验也不足,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队形也很难保持。
胡师姐的弹子虽然有准头,但当被拨落两颗,第三颗将一个路人打得哇哇大叫之后,她手下不由一顿。反手拔出了短刀。
刺客已经冲到了面前!
祝缨对胡师姐:“一人一个!”
操刀冲那个男子冲了过去,此间男子身形不高,祝缨个头是女子中很高的那一拨,一来一去,祝缨竟比那男子还略高一点,对付这个男子并不吃力。两人一番打斗,胡师姐先制服了那个女子,随从们将女子押在地上。
那一边,有了胡师姐加入,祝缨的战局也很快进入了尾声。祝缨刀长,胡师姐刀短,一长一短,配合默契,将男子逼入死角,长刀在男子身上割出道道伤口,男子渐渐不支,祝缨一个扫堂腿,将人绊倒,随从们一拥而上,又擒住了一个!
“你们不认得我了吗?”那女子大声呼号!
人们议论纷纷,那女人又自暴身份——她是原本这寨子里巫师家的女儿,祝青君等人率军来攻,巫师家也遭到了打击,只有一双儿女逃了出去,其他人或殒于战乱,或死于逃亡。这寨子里的巫师,为人倒还算温和,又有些神秘的色彩加身。因此兄妹俩近来悄悄回来,知道的人倒也没有首告。
哪知他们干了这样一件事,更不知道他们将账都算到祝缨的头上了。
要说,报这样的杀亲灭门之仇,也是占理的。
祝青君与项乐直到此时才得到消息赶了过来,祝青君抽出了长刀!项乐也下令:“押回去,仔细审!审出同党来!”
祝缨道:“且慢。”
她弯腰着受伤的男孩儿抱起来,将手帕按在伤口上,环视四周,看到有几个人低下了头,更多的人脸现感慨、担忧之色。
祝缨对那女子道:“你们与我有仇,没有不让你们报仇的道理。为报家仇,也值得敬佩。我这一次,可以放过你们,下一次,咱们手下见真章。
你们逃走之后,可以告诉所有仇恨我的人,以后你们还可以来杀我,也只能凭你们的本事对我一个人动手。
整个梧州,只要是我的地方,除我之外,别人你一个也不许伤,无论是佃户还是部曲,是奴婢还是商旅,是官吏还是学生,无论以前是哪家哪寨。他们现在是我的人,只要动他们一个人,上天入地,我也要杀了你们,谁收留你们,就惩罚谁。”
随从们犹豫着要不要松手,祝缨道:“放开他们吧。礼送出城。”又将孩子交给一个衙役,说:“去,送给大姐瞧一瞧伤。”
兄妹俩面面相觑,互相扶持,狠狠地瞪了祝缨一眼,踉跄地跑走了。
祝缨收刀,拎起地上的袋子,掸了掸土,打开袋子,又抓了一把糖,弯下腰来递给一个还不及领到糖的小孩子,笑眯眯地道:“来,多给你一颗,吃了糖就不怕了。”
胡师姐叫了一声“大人”,祝缨头也不回地道:“没事儿。”
又扬声道:“有事儿干的都散了吧,让我们一道玩一玩。今天知情不报的,不追究,永远不许再提,以后可不兴这么干了。这地啊,我凭本事抢的,凭良心分给大伙儿的。我不管谁给大伙儿许诺了什么,我不来,可也没见他们对你们怎么好,该拿你祭天还是拿你祭天、该把你砍手砍脚也没少一刀呵。散了吧,好好种地,好好吃饭。”
又接着把糖发完,才踱着四方步回到了县衙。
祝青君与项乐脸都绿了。祝缨没事人似地说:“什么样子?没有这样的人我才觉得奇怪呢!我又不是头回遇到刺客,这回还没受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