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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风回雪舞(第1页)

才两个月的光景,他竟憔悴如斯了。那浓眉紧皱了,嘴唇微微弯着,仿佛睡梦中也有极不开心的事情在困扰着。她轻轻伸出手去,见他皱着的眉头,有种想帮他抚平的冲动。几日来的提心吊胆,几月来的相思如潮,此刻都化做了眼中的水滴,如同珍珠般滑落下来。

看着他的睡容,听着他的呼吸,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她才发觉,他是平安的,至少他还活着,什么也不重要了,只要他在她身边。生生世世也只不过是几个刹那而已。她什么也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北地与江南,什么政治联姻,她也不在乎了。她只要他在身边,在她与孩子的身边。

她低低地,如同梦话般呓语道:“靖风,你不要我和孩子了吗?”她边说边拉着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你摸摸看,是不是比你离去的时候大好多啊?我现在每日不要你哄我,就可以吃许多了。因为我告诉自己我是为我们的孩子吃的,只要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让我吃什么我都愿意。”

他的手还是冰凉的,她双手捧了起来,一边帮着搓手,边凑到嘴边呵着热气:“你不想我吗?为什么连一个电话也不打回来?你知道吗?我每日每日地守在电话旁边,就是为等你的电话。你却每次只让孔秘书来报平安。你当真一点也不想我吗?”

“你还不醒来吗?那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这辈子我只说一次,你不肯醒来听,以后可是听不到了,可不要后悔。你一直叫我小骗子……其实你才是个大骗子,因为……你也骗走了我同样重要的东西。你难道一点也没有察觉吗?还为了几张照片说也不说就来了前线……”

他其实早已醒着了,因伤口刺痛的关系,这几日来他都是浅眠的。她一走近床边,他就闻到了她身上似兰非兰的香气,那么熟悉,仿佛带着莫名的魔力似的,无论在哪里,无论多远,他一闻就能清楚地分辨出来。

他是狂喜的,却又是余怒未消,气她,恨她,但这两个月来又尝尽了相思之苦。自他与她成亲以来,哪里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就算当时赫连靖雷和赫连靖哲的事情,他一平了乱就马上去接她了。虽然派了彭定力留在她旁边,美曰其名是保护她,其实只是为了让彭定力每日将她的事情一一禀告给他而已。堂堂一个北地的督军府邸,侍从何止百人,又何必一定要留下他身边的人呢。

方才摸着她的肚子,他真有一股让人把彭定力拉出去揍一顿的冲动。在每日的电话里,彭定力只告诉他净薇的肚子大一点点而已,他刚刚一碰,哪里是一点点,简直比球还要大了。

他本来是想装一下就醒过来的,却听她在耳边缠绵婉转的说话,那语气既娇又媚,又撒娇又责怪,他与她做了一年的夫妻也是从未听过的,只想着再听一小会儿。哪里知道她竟说了他做梦也意想不到的话,他简直不敢相信,她也是喜欢他的,也是爱着他的,就如同他喜欢她,他爱着她一样。他只觉得飘飘然然地仿佛在云端,虽然她的声音低低切切地响在耳边,但因为太过于美好了,总觉得还在甜美的梦中。

净薇又哪里知道他在装睡,喃喃了半天,明知道他不可能听到,但她由于这几日担心,那种心急如焚,焦躁不安的心绪太过强烈了,这辈子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只盼着他平安,以至于见着他真的平安,竟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他还是不醒,明知他有伤在身,她有些爱怜又有些气恼了,气恼他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将他的手放在嘴里,轻轻地用贝齿咬了一口,说道:“你若是还不肯醒来,我要你好看。”

赫连靖风略略吃痛,也正好乘机醒来,沙哑地道:“我们的督军夫人准备谋杀亲夫啊!”她吃惊地抬起了头,一脸的不可置信又开心万分,一瞬间,当真有万般表情,千般神态。有几滴泪还依旧挂在香腮上,如同花凝晓露般。只见他正柔柔地看着她,虽然神色憔悴,眼里却闪过奇异的光彩,那么地滚烫而热烈。

她马上反应了过来,他听到她的话了,什么都听到了。她只觉得脸上燥热,连眼神往哪里摆也不知道了。只见他笑着,止不住地笑着,用手抚摸着她的下鄂,玉脂般光滑圆润,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将她的头轻移了过来,直直地望着她,仿佛要望进灵魂深处。她也这么静静地望着他,时间好似在这一瞬间停止了,天长地久,天荒地老,也只不过是一个恍惚。

他轻轻地,慢慢地靠近了,那熟悉的,她特有的味道如此浓烈,从未别离过一般。他低低地,柔柔地吻了上来,在她唇上辗转吸吮,急切、热烈、悸动、沉醉,仿佛已是等了几个世纪般久远。她身子一软,只觉得这感觉熟悉到了极点,情迷意乱的,不能自已。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略略地离开了,像是有一丝歉意,更像是狂乱的欢喜,双目中深情无限,只是看着她。

她用手轻捶了他一下,道:“你就知道欺负我。”她亦嗔亦怒的模样,娇俏撩人,加上连日赶路,虽然彭定力里里外外照顾周详,但依旧是风尘仆仆的,赫连靖风心里怜爱无比。他想用双手搂着她,好好温存一番,哪里知道刚一用力,就牵扯到了左臂上的伤口,虽极力忍着,没有呼痛出声,她却从他隐忍的表情中看出了不寻常,忙用手压着他,不让他起身。刚才意乱情迷没有在意,此时却是惊了起来,忙道:“怎么了,扯到伤口了吗?在哪里,让我看看。”他虽然是痛着的,见她如此关切,疼痛在一刹那减轻了大半。他笑着安慰她道:“不碍事的,一点小伤,也不知道下面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胡乱挂电话给你了。”其实他知道,就算不挂电话,她也会从报纸上得知的。

左肩上受了枪伤,绑着厚厚的绷带,那血依稀从裂开的伤口微微渗了出来。净薇看着,只觉得酸酸的,那眼底的水汽仿佛又要凝聚在一起了。她用手极轻极轻地摸着,赫连靖风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起伏不平地振动,像是如歌的行板,高低渐次,奏出一首欢快欲发的乐曲。他只低低地道:“真的不碍事,是小伤罢了。”小伤罢了,若真的是小伤,张立等人怎会挂电话回府。他只是在安慰她吧。他见她一脸的不相信,便又笑了,忍不住仰起头在她的发际、耳畔轻轻点吻,道:“真的!只是流了一些血。现在已经好多了,军医说再过几天就可以动了。”她还是将信将疑的。

他怕她担心,便移开了话题,抚摸着她的肚子道:“可累了?”净薇微微一笑,道:“还好。”说不累是骗人的,但又怕他生病之余还要为她担心。“他很顽皮,会踢人的……”才说话间,只觉肚子里的小鬼仿佛感应了她说的话,配合地动了一下。他却是满脸的吃惊和喜悦,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道:“真的,他真的会动。”哪里像个统军数十万的司令,就同天底下千千万万的父亲一样,快活无比。

孔家钟和张立在外面守着,见天色越来越黑,房内也无动静,就知道大少和夫人已然和好了。他们陪在赫连靖风身边最久,又都是机灵之人,大少这些日子,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就算大胜了,也是郁郁寡欢,难以畅快,还不都是为了少夫人。如今少夫人听了大少受伤的消息,怀着身孕千里迢迢地从府邸赶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大少原来就算再生气怕也是早已烟消云散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孔家钟道:“大少如此在意少夫人,怕以后的事情难办了。”张立也深有同感,看着他道:“听说军中的几个大将与大少会议频频,估计不会只拿下西部这么简单吧。”孔家钟没有接话,笑了笑,却转了话题:“你我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只希望这次大少受伤,能让西部的曾泰宪中计就好了啊。”正说话间,底下的侍从过来,道:“秘书长,总长,大少的药和晚膳安排好了。”

孔家钟点了点头,转身敲了敲门,只听赫连靖风道:“什么事情?”孔家钟答道:“大少,该用膳点了。”赫连靖风道:“拿进来吧。”孔家钟推开了门,嘱咐侍从将药和晚膳一一排好。那本是听差的事情,但在前线人手从简,他也就与张立接了手。

净薇洗过了澡,头发也已吹干了,就坐在床沿上。赫连靖风也起了身,半躺在床上,右手正拿着象牙梳子,正帮忙打理。见他们进来,也不避讳。孔家钟等人哪里敢打扰,忙命人匆匆地摆好,便告退了出来。净薇等众人出去后才脸红耳赤地接过他的梳子道:“不用帮忙,我自己来。”赫连靖风微微笑着道:“我这个手又没有受伤,医生说了要适当地活动活动。”

她这才没有挣扎,任他轻柔地帮她梳理,手势温存,心意缠绵,两人都默契地沉沉不语。

那屋内亮着几盏琉璃灯,清清朗朗地照着。而屋外的风呼呼地吹着,偶尔打过树枝,便刷啦作响,虽处冬日,却星光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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