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把她喂饱点我就谢谢你了。”沈曜灵也是个两幅面孔的人,对初次见面的曹莺洁客气又幽默,对我却苛刻并惨无人道。
我内心是有些不放心沈曜灵的,毕竟是被生了锈的铁片刮伤,又耽误了大半夜才来医院。
目送了他离开,我和曹莺洁来到一家早茶店坐定。
“你都看见了吧?”点完餐之后,曹莺洁微笑地看着我,直入正题。
“什么?”我明知故问。
“我的诊断单。”
我想了想:“我不会和任何人说。”
“谢谢。”曹莺洁对我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信任,她不吝于和我主动分享自身的秘密,“我离婚的事情很不好办,我丈夫不是什么讲感情的人,就这样离婚我拿不到什么钱。”
我有些语塞。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冒昧了?”曹莺洁加上了一些肢体语言,我看得出她有些紧张,“也许,我和你说这些让你感觉困扰?”
“不,没有。”我立刻摆手,“真的没有,我只是没有经验,怕给不了你什么好的建议。”
“你能听我说我就很开心。”
在这一天之前,我觉得曹莺洁不同于我身边的其他人,她不像李思怡,不像朱淼,也不像我。我们都是社会的弱者,任人践踏,随意把玩。可是曹莺洁不一样,她有社会地位,有强大的人脉,有富有的丈夫。如果不自己展现出来,我可能根本想不到她也会为生活而蹉跎。
曹莺洁渐渐和我还原了她家庭的原貌。
八年前,她还在读大学的时候认识了她后来的丈夫,一个大自己十岁的男人。社会阅历丰富,经济底子丰厚的老男人一下子吸引了不谙世事的曹莺洁,他给她砸钱,给她买衣服和包,他带她去之前没去过的高端场合,带她出国旅游。
一个什么都没见过的女孩,见到了什么都觉得是最好的东西。曹莺洁一下子体验到了过去从没想象过的生活,她很快沉溺,并不可自拔。这种关系延续到了毕业,曹莺洁发现自己怀孕,便一厢情愿幻想起奉子成婚后的美好生活。
可是如她所说,这个男人不是什么讲感情的人,他让曹莺洁打掉孩子,立刻,马上。曹莺洁年轻无知,执意不肯,却还是抵不过对方红脸白脸一起演,最终弄掉了这个孩子。
“三年,打了五次胎,你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么?”曹莺洁五只纤细的手指展在我面前,那么柔弱,那么无力,仿佛每一只都是一条鲜活的却被无情抹煞的生命,“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刚打完胎,他喊我去陪他喝酒。我那天刮宫没刮干净,喝了一半开始流血,你可能没有体会过,那不像是流血,像是流命,多流一会儿,命就快流没了。”
“然后呢?”
“然后?”曹莺洁自嘲般笑了笑,“然后他嫌我坏了他谈事儿,叫人把我扛出去。”
我心里一颤,蓦地开始庆幸潘明业甩了朱淼,否则他们这些一路货色的男人,保不齐朱淼会不会是下一个曹莺洁。
“后来,你们为什么会结婚?”我其实并不好奇曹莺洁为什么会嫁给他,我只是不解,曹莺洁口中的这样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娶她。
曹莺洁叹了口气:“很巧,这件事情。我跟他第三年的时候,他家里说了一桩亲事,什么都谈好了。结果女孩家有权有势,突然觉得看不上他不和他结了。他没办法啊,都说好自己要结婚,如果让别人知道他被悔婚,以后对他生意上的事情很不好。他就想和谁都是结,不如就是我算了。”
所以她的丈夫只是要结婚,而不是一定要和她结婚。
“婚后五年,我慢慢学会了很多事情,我也很感谢他,如果没有他,我没法在事业上做到今天这个地步。”曹莺洁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抿一口,“当然,我也很恨他。如果不是打了五次胎,我不会一辈子做不了母亲。”
说完这些,曹莺洁抬头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那时候很傻?”
“是很傻。”我点点头,“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你不怕我说出去?”
“还行吧,不是很怕。”曹莺洁微微笑着,“我是做销售的,懂得看人和看事。就像我说得这些事,你是不是就像在别人身上看过一样?我能感受到,因为你,一直不胜唏嘘。”
她说对了。
我在她身上看到朱淼,曹莺洁和她丈夫之间的事情,何其相似于朱淼和潘明业,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送曹莺洁回去的路上,她说:“我是真的想把你当朋友,我很无助,在这座城市里,我很无助。”
我抱了抱她,用我各种血痕和伤口的一双胳膊。
036 渣得独树一帜
我没有把曹莺洁的秘密告诉别人,只和沈曜灵打听了一下这背后的法律问题。
沈曜灵说,因为不孕不育离婚是允许的,但是不孕方不是过失方,不会影响到财产分配问题。顿了顿,他满腹狐疑地添了句:“许朦你不会是不孕不育吧?”
“我……”
“没事我不嫌弃你,我可以和别的女人生个小孩,你只要保证视如己出就可以了。”
我愤愤道:“去死吧你!”
“哎哟叫我去死,也不知道我昨天破个胳膊是谁‘灵哥你没事吧,灵哥我好怕啊,灵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灵哥灵哥,灵哥你千万不能丢下我啊……’”
我敬佩于他的想象力和厚颜无耻:“真有病!”说完我不念旧情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