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桌前,一身素衣装扮的苏照慢慢品着一碗新鲜豆腐脑。
“来了。”秦眠忽回头轻轻唤了声。
苏照放下调羹,慢慢起身,挪步到了窗前,目光投向了半开窗户外的巷子里,只见袁罡从巷子深处走了出来。
秦眠则走到正对外面明湖的窗口挥了下手帕。
巷子拐角处,一个衣着脏兮兮的小姑娘捧了碗豆腐出现,不知是不是突然撞见袁罡的原因,手一松,陶碗啪嗒一声打碎在了地上。
看着洒了一地的豆腐脑,小姑娘瘪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眼泪一颗颗滑落,慢慢蹲下了,要捡起的样子。
袁罡在她面前止步,偌大个汉子为这小女孩折腰,也慢慢蹲在了她跟前,道:“打坏了,不要了。”
小女孩委屈抽泣道:“给奶奶买的。”
袁罡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帮她擦拭着眼泪,不苟言笑的脸上浮现难得的温情,“没关系的,再重新买一份。”
小女孩摇头抽泣道:“没钱了。”
袁罡摸出了一把钱给她,小女孩摇头后退了一步,显然是不敢乱要陌生人的钱。
“我认识你奶奶……”袁罡嘴里说着一些话,伸手牵了小女孩的手,一大一小的背影离开了巷子。
稍一阵后,在正面窗口翘首窗外看向豆腐馆门面那边的秦眠缩回了脑袋,低声笑道:“这大个子还真给小丫头买了一份,买了份更大的。”
静默中的苏照又慢慢走到了这边窗口,只见小女孩手中多了只陶罐,而且是用麻绳栓好的,方便提拿,再也不用捧着了,欢快离去。
苏照慢慢回到了桌前,看着碗里的豆腐脑,心绪难宁,脑海中是一大一小背影牵手的温情画面,久久难以磨灭。
那日里,当那个安太平说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话时,她听在耳里,内心是震撼的。
之所以震撼,是没人知道她心里的煎熬,她渴望和那个智近乎妖、玉树临风、能力强悍的男人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可她是什么身份?青楼女子,而且谁都知道她是某个王爷的禁脔,这名声是永远无法抹去的。
面对这个世道,她不止一次的问自己,也不止一次的问邵平波,真的会娶她吗?
尽管邵平波的答复很肯定,可她内心是难言的,她在想,一旦邵平波真的功成名就高高在上了,邵平波真能娶她这种名声的女人吗?
对这个世道来说,安太平的话未免有些惊世骇俗,别说那几个找事的青年,就连她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尽管触及了她心中的柔弱。
可之后,那个安太平甚至以身子挡在那个青楼婢子的前面,为那青楼婢子抵挡着乱鞭抽打。
她怀疑这个安太平是在做作,想再试试看。
想看看这个安太平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背地里无人看见时是什么样的。
有些事情,不需要太多表现,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看出端倪来的。
然而刚刚的情形远超出她试探的预料,对那么一个贫穷小女孩的温情,竟让她有头皮发麻的感觉,让她深深意识到了,在这个男人的心里什么叫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个男人与这个世道格格不入,是个真正不会在乎什么青楼出身的男人!
第二七九章 三少爷招人
秦眠却像是看了场好戏一般,笑着从窗口走了回来,坐在了桌前,笑问:“东家,你这样试探他,是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吗?”
苏照淡然道:“只是觉得这人有点虚伪,说什么没有高低贵贱之类的话。白云间,进进出出的男人,哪个不是进来前衣冠楚楚,进来后变禽兽,不过想让他现现形,看看他人前一样、人后另一样的丑态罢了。”
秦眠一默,迟疑道:“东家,我觉得这人可能真有些不一样,刚才的情形不像是做作……这世上也不是每个男人都那样,好男人还是有的,只是少罢了。”
苏照拿了调羹剜了一小勺喂入口,“让你安排他去白云间快活,安排的怎么样了?”
秦眠苦笑:“我借故向呼延威提了,说上回白吃了这里的豆腐,让呼延威带他去白云间,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可呼延威说这个安太平从不去风花雪月的欢场,不用叫,叫了也是自找没趣。”
苏照眉头微动,“这世上有不吃腥的猫吗?莫非嫌弃咱们那种地方?”
秦眠:“不知道,反正呼延威说他不是进出欢场的人,说这个安太平一根筋。据打探来的消息,这人好像的确有点一根筋,据说一身的好武功,在边军却不讨上官喜欢,不然凭他的本事早就在边军混上了一官半职,不至于籍籍无名。”
“话又说回来,若非一根筋,也不会跑到京城来讨要公道,岂不闻官官相护,敢走私战马的人上面岂能没点背景!不过这人脑子倒是不笨,知道找呼延无恨,若找到其他人头上,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苏照慢慢吃着东西给了句,“你去找他,让他上来一趟,就说我找他。”
秦眠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遵命而去。
不过没多久又一个人回来了,苦笑道:“他不肯来。”
苏照:“没说我找他?”
秦眠叹道:“我说了,他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找掌柜的,是其他事的话,让我们去找呼延威。”
苏照捣着碗里的勺子,“看来还是看不起我们这些青楼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