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巴着眼,咳嗽了一声。“她知——道的。她自己愿意受骗。这种事,谁都说谎骗人。这就
是这样的事呀,全都害臊埃哪里真有什么爱,只不过玩玩罢了。这是一件真正的不要脸的事
情。往后你总有一天自己会明白。可是必须在晚上。如果是白天,就必须在黑暗地方,在柴
棚里,是呀。正因为这个,才给上帝捧出了天堂。正因为干了这种事,所以咱们大家都是不
幸的……”他说得那么好,那么忧伤,而且带着忏悔的样子。因此我对于他的罗曼史,也就
稍微妥协了一点,我对他比对叶尔莫欣更加友爱。我憎恶叶尔莫欣,存心用一切手段嘲弄
他,激怒他,他常常满院子追我,想报复,可是,他是个笨蛋,很少得逞。
“这种事是禁止的呀,”西多罗夫说。
禁止,我是知道的。但我可不大相信,人是为了干这种事儿才不幸的。不错,我确曾见
过人们的不幸,但不相信这句话。因为我常常在谈爱情的男女们眼中,看见一种奇异的表
情,感觉到一种恋爱着的人们所特有的温柔,瞧着这种心的凯旋,常常觉得非常舒服。
但我记得,生活到底是变得更加枯燥而残酷了。我觉得它好象是照着我一天天所见的那
种形式和关系,凝结住了。而且,我没有想到在目前的现实以外,每天在眼前出现的东西以
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东西。
可是有一天,兵士们给我谈了一件事,这使我非常不安。
这院子里住着一个在城里一家高等服装店做工的裁缝。
他很沉默,很和气,不是俄罗斯人。他的妻子长得很娇小,没有孩子,一天到晚光在那
儿读书。住在这样吵闹的、满是酒徒的院子里,这两人毫不引人注目,没声没响过着日子。
他们不接待客人,自己也不到别人家去串门,只是节日的时候到戏院去看看戏。
丈夫一早出去干活,晚上很迟回来。妻子跟一个小姑娘似的,每星期上两次图书馆。我
时常望见她摇着身体,跟一个跛子似的,在堤上一瘸一瘸地小步走着。她跟女学生似的抱着
一捆用皮带束着的书,小小的手上戴着手套,显得朴实、快活、整洁、英爽的样子。她长着
一张鸟儿一样的脸,闪动着一双敏捷的眼睛,全身装束美丽,好似摆在梳妆台上的瓷人儿。
据兵士说,她右边少一条肋骨,所以走起路来身体摇得那么奇怪。但是在我看来,这倒反而
显得好看,使她跟这院子里其他的太太们——那些军官太太,可以马上区别出来。
那些太太们,尽管她们服装鲜艳,声音宏大,穿着臀部高耸的时装,但总显得陈旧,简
直象是呆在暗幢幢的什物间里,跟其他许多无用的废物一起,久已被人忘记了。
院子里的人都说这位娇小的裁缝的妻子有神经玻据说她因为书念得太多,脑子有了一点
毛病,不会管理家务。上市场买东西,吩咐厨娘做中餐晚餐的菜,都得由丈夫料理。那厨娘
也不是俄罗斯人,个子很高、面孔阴沉,一只红红的老是湿漉漉的眼睛,另外一只只是一条
细细的淡红色的缝。可是太太自己——人们这样谈着女主人——连牛肉做的和猪肉做的菜也
分辨不出来:有一次去买茴香,却买来了白辣根。你想想看,这可多么吓人哪。
他们三个人,在这座房子里,全是外人,好象偶然落进了这个大养鸡场的一个鸡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