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后院。
曲径通幽,三步一景,五步一亭。
池小天刚被骂完,妆都没卸就跑了出来,他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态纤细苗条,秀丽的小脸雌雄莫辨。
他学的女旦,平日里也是作少女打扮,衣裙都挑的亮色,长裙绊脚,他挽着裙子跑,到底不是女孩子,跑的飞快。
绿书追了几步,气的跺脚:“池小天。”
她大喊,“那里是待客的地方,别冲撞了客人……你站住!”
池小天才不听。
他要饿死了,甩开耳雅,挑了颗枝繁叶茂的老槐树爬了上去,迫不及待掏出胸前鼓鼓囊囊的口袋,里面装着烂的稀碎的糕点,一口气全塞嘴里,他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统哥,我还是好饿。”
这回池小天是学唱戏的,他生的秀丽,眼眸流转间的情态是女子都少有的婀娜,他师傅铁了心要捧他当梨园挑大梁的花旦。
用他的师傅的话就是:小天,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想吃这碗饭就得受得起端起饭碗的苦,这几年池小天年纪小尚未发育,看起来与女子别无二致,但防患于未然,男子的骨架毕竟天生比女子大,为了防止池小天发育的太快,还没登台就有男人的体态,他师傅很少给池小天吃饱。
饿几顿又饿不死。
饿不死但难受啊。
池小天坐在树杈上晃悠腿,自言自语:“我该去哪里再搞点吃。”想吃烧鸡和酱牛肉,不行,光是想想就要流口水。
他扶着树干站起来,梨园后院是他们住的地方,前院搭的戏台子,望过去人声正沸腾,衣衫华贵的宾客交头接耳的说着笑。
桌上的东西看不大清,但池小天知道那些是果脯和瓜子,应该还有碟徐记的点心,香酥脆口,甜而不腻。也会有客人差跑腿的去买驴肉火烧,东叔的驴肉火烧是一绝,香味能传出去二里地。
系统劝告池小天:“偷吃些点心也就算了,要是你师傅知道你敢出去,他一定会拔掉你的皮。”
池小天:“……”
他仰头望天,“人生艰难。”
这个世界他是孤儿,三年前被他师傅捡回来的,这是个炮火纷飞、军阀混居的年代,流离失所是常态,卖妻卖儿也时有发生。
要不是他师傅好心捡了池小天,八九岁大的池小天早饿死了。
系统看到了槐花,它指挥池小天去摘:“这也能吃。”
池小天顺手拽下来一串塞嘴里:“就吃花?我是这么好敷衍的人……好甜。”甜丝丝,嫩生生的,这感觉真的让人欲罢不能。
系统就看着池小天把槐花薅秃了一片:“好了,差不多了吧。你怎么这么能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池小天踮脚去够远一点的槐花:“要你管!”
女子的绣鞋鞋底软,吃不着力,脚底不甚滑了一下时,他其实是有挣扎的,他挣扎着把刚够到的槐花塞进了嘴里,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卫珩是东三省有名的纨绔子弟。
走鸡逗狗,骑马射箭,今天放炮炸东家,明天放烟花炸西家,是个人憎狗厌的货色。他闲着没事溜达到了后院,梨园把门的眼睁睁的看着他进去,连个屁都没敢放。
一个人冲他的脑门砸了下来,卫珩的第一反应是大胆有刺客,但不知道是槐花勾人太香还是少女的衣裙太过鲜亮,他接住了掉下来的人,胳膊被震的麻了下,怀里人嘴里叼着槐花,眼睛瞪的溜圆,一张小脸妆彩相宜,漂亮的惊人。
池小天把槐花咽了下去,他勾住卫珩的脖子,声音清亮:“你是谁?你怎么会来后院?”动弹了两下,发现少年钳制着他的臂膀比烙铁还结实,“松开,我要下去。”
卫珩没动,他看着池小天的被口脂染红的唇:“你在吃什么?”要摔死了还记得吃,“很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