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步走的异常缓慢,心情也跟着步调变得沉重起来,行至身旁,张了嘴,结果说出的却不是脑子里想的那句话。
覆水难收,药剂已经全数注入姜河体内,此刻惠惠再去后悔也晚了,只得满心期待这个千里寻人的男子可以苏醒过来。只有如此,才不至那支本该用于牛头梗的药剂浪费掉。
注射那支药剂耗费了路茜最后的精气神,淡红色的液体顷刻便注射完毕,拔出针头,静脉血管处渗出几滴血珠。姜河并无异样,那状态已经和死人无二。最后的办法也用了,路茜别无他想,靠在一边等候奇迹发生。惠惠坐在她身边,一言不发看着姜河,似乎比她还要期待。
“谢谢。”路茜口中苦涩,轻轻吐出俩字。
“我不是为你,用不着谢我。”惠惠并不领情,瞟了眼她肚腹处渗出的血污,冷声道:“针头。”
路茜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想了想,终究没有再开口。默默摘下注射器上的针头,将周遭破衣烂衫撕扯开,攒出一堆丝线搓成一缕,细细缠绕在针头尾部,拽了拽,还算结实。路茜从未缝合过伤口,没曾想第一次动手术却是给自己,苦笑一声,解开捆扎伤处的布条,将针头刺进了翻卷的皮肉。
总归找到一件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事,路茜缝合的格外认真,试图让自己忘掉眼前一动不动的姜河。针头攮进表皮,刺穿出来在韧进另一边皮肉,手上沾着血污,捏不紧针头,总是用力便滑开。反复几次方熟练了一些,丝线跟着针头进入皮肤,将两侧翻开的肚皮重新连接在一起,细细看去,针脚像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蜈蚣,静静地趴在她白腻的腹部。
惠惠听到她轻声发笑,犹疑着转过脸,疑惑道:“你笑什么?”
“嗯?”路茜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我原以为自己身材已经很好了,没想到下边的脂肪还是这么厚。”
惠惠听得恶心,撇撇嘴扭过头,低低‘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凑近姜河身边。路茜三两下将伤口缝合,咬断丝线打了个结,见惠惠的异样,急忙靠了过去。惠惠不以为意,探出手指搭在姜河鼻下,停了停,问道:“刚才他还有呼吸吗?”
“有,很微弱了。”
“呶,有效果了。”惠惠努努嘴,示意她自己看。
路茜惊疑交加,颤抖附耳过去,耳朵里的嗡嗡声响弱了许多,确实可以听到姜河均匀的呼吸,较之先前强了不少,至少不再是出气多进气少。路茜无语凝噎,扫尽心头阴霾,眼中重新闪起神采。人的精气神一回来,脑子也立时灵光了起来,猛地想到另一事,急忙起身把姜河背了起来。
“你干嘛?他刚刚有点起色。”惠惠不解道。
“大恩不言谢,我知道你怨恨我,如果有机会,让他亲自和你道谢。”路茜语速飞快,情绪上迅速恢复了过来,正色道:“在我们之前进来的那些人要炸掉这里,你快去碰到我们的那扇红门那里,沿着通道一路向前,可以回到地面。那里是一座停机坪。你也注射了药剂,逃出高墙应该不在话下,至于以后,全凭命数。我只能回报你这么多了,祝你好运。”
惠惠一时没跟上节奏,见她背着男子向前走去,急忙问道:“你不走?”
“我的同伴还在上边。”路茜回头笑了笑,大步离开。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逃杀
“你是谁?”
“我是来帮你的。”
宋瑶裹着床单瑟缩在墙角,湿淋淋的头发贴在脸上,眼神极度惊恐。宋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梦中的自己被五花大绑,各种带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人用冰冷的金属器械在她身上剖开许多恐怖的伤口,自己就像待宰的羔羊,发不出声响,连动一动眼神都做不到。忽然,梦境溃散,刺眼的光芒透过眼皮,刺激着她的瞳孔,周身再次体会到刺骨地冰凉。身体内似乎涌动着一股力量,从内腑延伸至全身,促使她睁开了眼。
夏雨举着双手示意自己无害,等这个可怜的姑娘情绪稍事平静,柔声解释道:“别怕,我是来帮你的,安贞医生和白连长让我来救你。”
宋瑶大脑一片混沌,两个熟悉的名字唤醒了记忆碎片,无数零散的画面在脑中飞速旋转,渐渐冲破那段冗长的梦境。她想起来了,记起走廊里偶遇的白聿栋,记起一路奔逃的路茜、曹良,记起了最后晕厥前的场景。
“他们在哪?”宋瑶试图控制住身体剧烈地颤抖,但这似乎有些困难,机体被药物强制麻醉休眠,骤然苏醒,肌肉和神经还需要短时间来协调。
“我不知道,但你得相信我。”夏雨从无菌舱取来一件白大衣,没有刻意走近,隔着一段距离扔给了宋瑶,轻声道:“我带你去找安医生,跟我走,好吗?”
宋瑶哆哆嗦嗦套上衣服,闭眼冷静了一阵,轻轻点了点头。
“我睡了多久?”宋瑶问。
“十多天吧。”夏雨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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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要杀我,最好立刻动手。”明俊伟瞥了眼低头默不作声的陈照舟,忍不住出声道:“我这人运气好,总有脚踏祥云的人来救我。”
“不会再有了。”陈照舟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升降机舱光滑可鉴的壁面倒映出他模糊的脸。
“你打算带我去哪?”明俊伟不可置否,这厮毒的很,开枪伤了金博和小魏,显然是想阻止他们暗中跟着。楼层里的安保全数死亡,看样子他是打算反水了。明俊伟瞧了眼机舱里歪斜的三具尸体,均是一枪毙命,子弹击穿的头壳,鲜血和脑浆喷溅在金属壁面上,汇成一副泼墨。
“别说话。”陈照舟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看着电子屏上数字不断变化,眼神凛冽。
‘叮’声轻响,升降机抵达0层,舱门缓缓打开,空旷的大厅里没有人,四壁挂着的矿灯投下暗黄色的光亮,给地面镀上了一层老旧感。对面升降机外蹲着一个人影,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嗯?”陈照舟似是有些疑惑,手枪抵在明俊伟后心,抓着手铐锁链催促他往前走。
那人好像喝醉酒一般,扶着墙壁站直身子,发出低低地痛苦呻吟。待陈照舟二人行至门前,那人好像才缓过了劲儿,拔枪瞄准一气呵成,但开枪却慢了一步。陈照舟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见有异样,毫不犹豫扣下扳机,那人胸部中弹,血花飞溅,仰面栽倒。
明俊伟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任由陈照舟推搡出了门外。
冷月高悬,夜风呼啸。
时隔近一个月,明俊伟终于站在了囚笼之外,这种身处风中的感觉与站在窗口看世界不同。虽然自己可能无法再看到太阳升起,但明大侠心头却没什么遗憾。作为风一样的男子,死在荒原秋风中也算是归宿。
大门外的空地上火光闪动,一边高墙坍塌,散落满地砂石混凝土,高墙两侧那些平日里无所事事的外勤雇佣兵此刻都在大门外搏命。漆黑的戈壁滩上热闹非凡,也不晓得来了多少敌人,与行尸打交道久了,乍一见这么多人活人,明俊伟很是稀罕。陈照舟拖着他隐入火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趁人不备从坍塌的围墙那边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