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有些疑惑,跑能跑哪去?下边乌黑一片,没有食物没有清水没有出口,只有许多饥肠辘辘的行尸,难道这女人宁愿被行尸撕碎也不愿意沉睡?
虽然kenny言明安贞有异动便格杀,但是作为老板的心腹,黑子也清楚安贞所具备的重要价值,开始那一枪纯属恐吓,本想吓住她,没想到这女人压根都没有回头。黑大壮体型看着有些痴蠢,实际上脑袋一点不笨,略一盘算便琢磨了过来,当即大声喊道:“安医生!不要冲动!kenny没有加害你的意思,只是让你提前用药!不要乱来!”
安贞听得一清二楚,但脚步仍然没有慢下来,或许kenny确实没打算杀她,但她必须要进来,不为别的,只为最后的希望。
黑大壮一路追一路喊,不免有些担心,安贞跑的太快了,她没有手电没有武器,但是行进速度却比自己还快,感觉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黑大壮左右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发现陷阱机关一类的东西,自嘲的笑了笑,暗道自己神经过敏。楼梯间通往地下四层的安全门半开半合,黑大壮用手电照了照,门口脚印清晰,显然安贞从这里钻了进去。黑大壮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不由有些气恼,四层残留行尸数量不少,自己孤身一人进去找一个有意逃窜的女人,老实说,风险还是挺大的。门后听不到什么动静,安贞似乎不再发足狂奔,或许她也意识到自己进入了行尸的地盘,可能正惶恐的四处躲藏吧?黑大壮如是想着,压低脚步循着脚印跟了过去。
安贞已经停下了脚步,她屏着呼吸蹲在一扇门前,这间屋子好像是手术室,走廊里有腐臭的气味,刚才一路过来绊到许多腐烂的尸体,还能听到走廊深处隐约传来的行尸低吼。安贞轻叩房门,紧张地看向身后走廊,生怕黑大壮或者行尸突然出现,推拉门后似有轻响,然后里边传来两声低低的叩动。
“是我。”安贞松了口气,低声应道。
推拉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一双乌黑的眸子融入走廊中的墨色,若非不易察觉的眨动,真是难以发现门后会有人的存在。
“拿着,我以后来不了了,想办法活下去,最多一个月,按照地图离开这里。”安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清晰的感受到内心深处扩散开来的恐惧,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坦然,内心足够强大,但当死亡真正来临时,紧绷的那根弦还是断了。
“你怎么——”
“嘘,听我说,没有时间了,你要注射这支试剂,全部注射。躲起来,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安贞喘了口气,停下了话头,她听到身后走廊传来了凌乱脚步声。安贞凝视着眼前闪动的瞳孔,徐徐吐出一口气,坚定而缓慢的合上了推拉门。
‘砰!’
走廊另一头响起了枪声,安贞站起身,看到身后走廊里攒动的人影。
“安医生!快回来!!”黑大壮急促的吼声回荡在走廊深处,随着一阵嘈杂嘶吼,又是接连不断的几声枪鸣。
行尸自走廊前后蜂拥而入,沙哑嘶吼伴着扑鼻腐臭笼罩而来。
安贞身子有些颤抖,靠着冰冷墙壁,闭上了眼。
第二百四十七章 殊途(上)
日升月落,星辰寥寥,不记得走过几个白天,也忘了历经几次黑夜,眼前的景致路途一直在变换,每一日都不尽相同。唯有朔风一路相随,从长江以北吹到长江以南,吹白了西北平原,吹黄了八百里秦川,吹皱了咸阳湖一池春水。
昔日风调雨顺的丝绸之路第一站,终于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只是,这雪下的未免有些孤单。曾经川流不息的世纪大道,如今已是变作无人之境,宽阔的路面上遗留着被落雪遮盖的车辆,熙熙攘攘,汇成一条沉默地长龙;晶莹六棱雪瓣自天际纷扬而下,将这座游荡着无数阴灵冤魂的空城覆上一层清冷雪白;城市在悲鸣,林立高楼间穿梭着哭嚎声,声音穿过水泥混凝土,钻进一户户洞开或紧闭的门窗兀自回荡着,久久不曾散去。
千百年前,这里除了黄沙别无他物,第一个踏上这片土地的人赋予它与世长存的漫长生命;千百年后,历经辉煌与平淡的城市即将湮灭于岁月之际,终于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一辆灰头土脸的依维柯小客车出现在视野当中,由远及近,甩着泥点子疾驰而至,风尘仆仆的客车在茫茫雪地里撒野,屁股后头留下两条深深的车辙。车速不快,轮胎也没有防滑链,车身满布泥泞,挡泥板边缘坠着藕断丝连的污泥绺子,轮毂飞旋,泥绺子好似招展旗帜,迎风四溅。客车穿过死寂街巷,朝着世纪大道缓慢前进,行至入口处,速度骤然减缓,徐徐停了下来。车子停了片刻,前机盖蒸腾着热气,将洒落雪花融为滴水,蜿蜒流转。
后车门打开,两条大小不一的影子飞蹿而下,撒着欢儿跑出老远,紧随其后下车的姑娘唤了一声,脸颊冻得通红,忍不住打了俩喷嚏。
“一诺,把衣服穿上,别着凉。”研究生吸了吸鼻子,拎着一间大红色羽绒服蹦下车,披在了姑娘肩头。
“好冷啊。”一诺没客气,哆哆嗦嗦将衣服穿上,搓着手钻回了车里。
“别管那俩小畜生,看看前边路况怎么样,搞不好又要走路。”副驾驶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路茜推开车门指着大道入口方向,道:“还有多远?”
“不到三十公里。”驾驶位置的小魏摊开地图瞅了瞅,咧嘴一笑:“快到了。”
“你们别下来了,嗖冷的。”研究生揉了揉耳朵,垫着步子跑向大道入口位置,那边车龙隐没在雪层之下,远处看白花花的刺眼,不好分辨道路中是否可以行车。
“带着这个。”路茜从车里捞出一把砍刀抛给他,叮嘱道:“小心点儿。”
客车等候在大路中央,研究生一个人提着刀大步走了过去,路上有许多坟起的雪包,有些似乎在隐隐颤动,不仔细看还真不容发现。研究生熟门熟路,走到震颤的雪包跟前一刀剁了下去,刀刃钻进雪层发出一声骨骼碎裂声响,研究生拔出刀,雪亮钢刃上挂着一串乌黑粘稠,臭气扑鼻。
小魏把车熄了火,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打瞌睡,车厢里喊声震天响,明俊伟四仰八叉躺在最后一排,睡得昏天黑地。
“好家伙,明哥这一觉睡得够长。”小魏回头瞅了眼,嘿嘿笑道:“从临潼就开始打呼了吧?”
“差不多,中间都没醒过。”一诺闻言一乐,走过去给他掖了掖毛毯,后者浑然不觉,鼾声依旧。
“醒着也像睡着,睡着倒像醒着。”路茜幽幽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小魏和一诺脸上的笑容黯淡了几分,摇摇头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研究生喘着粗气跑了回来,看他的表情,估计前边的路况不太理想。
“不行,得走路了。”研究生捧起一把雪擦净刀刃上的血污,遗憾道:“堵的厉害,路中间还有点儿动静,行尸应该不少,没死绝。”
“唉,没办法了,走吧。”小魏早有预料,折起地图塞回怀里,回头喊道:“起床了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