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打开了,施一山释释然走了出来。
杨迷糊直起身,顿时脸一红,幸亏天黑。
他尴尬的抱抱拳,“施先生,冒昧造访,抱歉抱歉。”
施一山呵呵一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请进吧。”
施一山点燃堂屋油灯,杨迷糊不好意思的问道:“冒昧问一下,我自忖没弄出任何声响,狗也没再叫唤过,施先生是怎么发现我的?”
“忽闻犬吠声,小黄狗本作惊觉之用,若充耳不闻,呵呵,岂不是锦衣夜行!”施一山一副学究气,但笑声爽朗。
杨迷糊只好暄寒转移话题,“施先生身体恢复的如何?”
“差不多了,上次多谢小友相助。不然,我这个老学究,早就到阎王那里,去报到了。小友此来,是偶然吧?”
“为何这么说?”
杨迷糊心有不甘:你发现我,是因为犬吠。我来此,你为何确定是偶然?
施一山一笑,“也是因为犬吠声。狗先狂吠而后低鸣,是因为来人有驯狗之术。若是熟人,狗必不会狂吠,那就只能是生人。生人至,而小友又是故友,必定是偶然看见了我,好奇才跟上……”
杨迷糊心中仍不服,“施先生就不怕我有恶意?”
“小友,恶意不恶意的,我不知道。但小友必是好奇,且好奇大于恶意。再说,我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寸铁,以小友之身手,又何必偷偷摸摸的?”
施一山仍是一副清朗淡雅的样子,却又突兀问道:“小友,你是不是已知晓我去过车坊?”
“啊……今天刚刚知道,刚刚无意中见到施先生进入这里。施先生说的对,一时好奇,便冒昧跟了过来。”杨迷糊不得不服了。
“那小友眼力一定极好。三百米开外,又是晚上,能知道是我,小友不简单呐。”施一山一声赞叹。
“若施先生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杨子。此名虽不多用,但总比称小友好些。”
杨迷糊心念一动,起了试探之心,看施一山对此作何反应。
但他失望了,施一山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似乎他早已知晓自己叫杨子一般。
“杨花落尽子规啼,扶摇直上九万里。杨子,这个名字好。”施一山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
“施先生,我读书少,子规啼是何意?”杨迷糊不耻下问。
“子规又名杜鹃鸟。这种鸟总朝着北方鸣叫,发出的声音极其哀切,犹如盼子回归,所以叫杜鹃啼归,亦叫子归。在这乱世中,这名字倒也贴切,合世情。”施一山长叹一声。
杨迷糊心中一凛,难道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世?此话会是一种暗示?
或许施一山早已猜出,自己并不是日本人,而且自己的中国话又带有一丝东北口音,所以他专门提及向北而啼的子规鸟?
而施一山又加个句扶摇直上九万里,似暗含希冀之意。
正胡思乱想间,施一山轻声道:“别多想喽,咱俩随便说说话,不带牵强附会的。不然,下次我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杨迷糊心中震憾,这施一山会读心术?
“杨子,太晚了,回吧。你若愿意,让车坊那个叫小桃的女娃娃,来找我吧!”
施一山边说,边起身送客。
杨迷糊突然躬身一礼,强按心中的波澜,镇定说道:“多谢施先生,晚辈告辞!”
望着杨迷糊远去的背影,施一山静静站着,久久不语。
他突然俯身,吹熄油灯,长叹一声:“但愿此子得归正路,也是吾等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