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时节的北直隶,退去了夏季的湿热迎来了一年中最舒服的天气。燕山山脉的一处山道里,一行四十多辆两轮的马车发出嘎嘎的声音,每辆车的侧面都插有两面小旗,小旗上写着一个“贾”字,在山道上不疾不徐的行进着。
这些车子是用油纸和牛筋编制而成的篷布蒙起来的,看上去很粗糙但却非常结实。因为这种东西不容易受到雨水、寒风的侵袭。
车子前面还有一队身穿黑衣手持火铳、腰配钢刀、头戴斗笠的骑士护卫着,他们身后的每辆马车上还有两个家丁模样的精壮汉子。车队的中间是一辆乘坐用的厢式马车,车内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正在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身旁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后生正好奇的透过车窗欣赏着沿途的景色。
“老忠叔,前面就是渔阳县了吧?今晚能到吗?”这年轻人操着一口南方口音对着老者问道。
被叫做忠叔的老者抬眼往外扫视了几下,然后点点头:“快了!再走两个时辰后应该能够赶到。咱们这次要住店吃饭,顺便找人打听清楚,那伙马匪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好嘞!”年轻人兴奋得一蹦三尺高,“老忠叔,这次咱们从弗朗基人那里买了这么多鲁密铳,一定能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
可是这老话说的好,人呐不能嘴欠,吹牛逼容易被打脸。突然,队伍的正前方发出一声凄厉的竹哨音,无数用杂草扎成的火球从两侧的山坡上滚了下来,一时间浓烟滚滚,同时呛得所有人连咳带喘还睁不开眼睛,整个车队立刻停了下来。马蹄声响起,接着前面的黑衣骑士乒乒乓乓的胡乱朝四周放起了火铳。一阵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马上的骑士很多人跌落马下。烟雾中一队马匪出现在贾府护卫的眼前,他们想要做出反抗却已经来不及了,锋利的马刀准确的划过贾府护卫的脖颈,喷涌的鲜血、翻滚的人头,死前的挣扎,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原本四百多人的家丁护卫已经损失过半,很明显这伙马匪武艺之高强,弓马之娴熟,手段之狠辣不是普通的山贼可比。有人跑到贾忠的车前喊道:“总管,有贼人!前面的路被巨石封死了,车队过不去了,死了好多兄弟了…”
哚哚哚哚哚哚…,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马车的木板外传来铁器钉入木头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刚才说话的家丁此刻正痛苦的倒在地上扭动着身体,身上还插着好几支弩箭,显然是活不成了。到此时,所有护卫的家丁全部伤亡殆尽。本来以为这次买了鲁密铳再对上山贼马匪不在话下,没想到再好的火铳在没有经过训练的家丁手里也只是烧火棍子一般的存在。
“肯定是遇到了上次贾良他们遇到的那伙贼人…”贾忠紧张的说道,同时挑开马车的窗帘向外张望。半年前,同样是山西贾府的车队在这一带被劫,上万两白银和数千两黄金的货款连同关外带回来的名贵药材和各种兽皮被洗劫一空,不仅如此,包括贾良在内的所有随行家丁全部被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看到年轻后生也吓坏了,脸色煞白,嘴唇颤抖。贾忠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老忠叔你看…”
年轻后生指着路边树林惊恐的大喊起来,“那里…”
贾忠急忙扭头看去,只见林子里站满了精壮的汉子,手里提着长枪、弓箭、斧头、等各种兵器,全副武装,另外还有数十把劲驽指向他们。所有人全都用布蒙住脸,看不到表情。心下道:“完了!”
贾忠定了定神对车内的年轻人说道:“表少爷,您在车里等着,老朽去看看还能不能有转圜的余地”说完脱下裤子,把穿在里面的白色亵裤脱了下来,又穿好外面的裤子,慢慢的下了马车,把他把白色亵裤高高的举过头顶,慢慢的向着蒙面的汉子走去。
“山西介休贾家的人?叫什么?”为首的一个汉子冷冷的问道。
“哦,好汉爷饶命…老朽贾忠,是贾府的管事”
“车上拉的什么东西?去关外干什么去了?”
“呃……这个,我们运了一批药材和牲畜准备送去辽西…”
“哼,你当我们傻子吗?”汉子一挥手道:“你们偷偷运送铁器和粮食给关外建奴,以为老子不知道吗?多少将士因为你们这些奸商资敌而死!实话告诉你,也让你死个明白,老子以前就是辽东军中任职的夜不收,今天就当是给老子那些死去的袍泽出口恶气了!给我杀!”
话刚说完,手持劲弩的蒙面汉子们纷纷扣动扳机,贾忠没想到这些人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一言不合就杀人。身上插满了弩箭,眼里满是不甘的慢慢扑倒在地。
当年的萨尔浒大战,除了文官杨镐胡乱指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明军的装备表面上看着光鲜但实际已经朽坏不堪,很多军士的佩刀早就砍出了缺口却得不到有效的修缮。而弓箭手的箭头也普遍太轻,面对后金骑兵的重甲根本无法穿透。而反观后金骑兵却是重甲利刀,箭头含铁量极高重量是明军箭头的三倍,可以轻易穿透明军的铁叶甲。后金打造这些利器所用的原材料铁矿,很多正是唯利是图的大明商人卖给他们的,其中以山西的晋商为最。
“抓紧看看车里都有什么,赶紧运回山寨”汉子说着带头劈开了一辆车的捆绳,其它人也纷纷动手检查车上的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