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中华茶叶历史上登峰造极的艺术精品龙园胜雪居然重现在千政之的手中!
所有了解龙园胜雪的人,都无法想象制作这样一小块看似不起眼的茶团究竟需要消耗多少的金钱财力,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不是光有钱就能办得到的!
宋朝当年因为斗茶,举国上下奢靡铺张,尤其是制作龙凤茶团,往往一万斤上品好茶中才能选出一两能够用来制作茶团的极品茶叶,而这一两当中再经过筛选,又会淘汰出许多,到最后往往会出现极为严重的浪费,这养的情况极大的增加了老百姓的生活负担,因此宋朝灭亡,以及短暂的元王朝灭亡后,贫苦农民出身的朱元璋深知民间疾苦,特地下令废除斗茶一事。
也正因为这样,斗茶这种盛事渐渐在中华绝迹,而仅仅存在于日本,尤其是因为斗茶而兴起的龙凤茶团,以及茶团的巅峰之作“龙园胜雪”也因此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直到今天这才重现于世。
日本其他流派的茶道宗师们眼见千政之把这龙园胜雪拿出来泡茶后,有些激动得甚至失神的站了起来,尤其是当千政之煮茶时,茶壶中沸腾出白色气雾如龙如凤,这不审庵中云蒸霞蔚,外面阳光一照,当真犹如彩虹挂空,瑰丽神奇,令他们有些人甚至老泪纵横,恨不得亲口尝一尝这传说中茶道最巅峰的茶叶龙园胜雪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苏蝉、紫苑等人更是失神的看着这不审庵茶苑中种种奇景,心中一片冰凉,紫苑在千政之拿出龙园胜雪之前,心中还尚存一丝侥幸,可等千政之拿出龙园胜雪后,她便知道,这斗茶已经几乎没有胜算和意义可言了。
斗茶拼的是什么?先斗茶器,对于用料、器具以及烹制方法都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然后便是斗茶品,再后便是水品,最后便是斗技法。
宋朝时期,判断斗茶胜负的标准便是“视其面色鲜白,着盏无水痕者为绝佳,建安斗试,以水痕先者为负,耐久者为胜。”也便是说,斗茶往往最看重两个方面,前者为茶色,这取决于器材、茶品、水品、炭火、火候把握等等硬性功夫,而后者为水痕,这取决于斗茶者的茶艺是否精湛等等软性功夫。
往往一场斗茶中,实力精湛的茶道宗师,一回合决定不了胜负,便要三局两胜,先出水痕者为负。
可千政之这样一辈子跟茶打交道,一辈子精研茶艺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上面失误?
众人只见他动作缓慢而轻盈,如同舞者缓缓起舞,动作不仅精准,而且优雅,尤其是在分茶的时候,对于力道的把握已经达到了精妙入微的境界。
千政之论修行上的功夫,拍马也及不上李云东,但是任何一个人一辈子专门钻研一件事情,往往都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就仿佛卖油翁能够熟练快的将油倒进钱眼之中,令人啧啧称赞,可他却一语道破了天机:无他,唯手熟耳!
这便是熟能生巧的道理,千政之一辈子就琢磨怎么泡茶,怎么精研茶艺,真是闭着眼睛都能完美无瑕的分好茶水。
紫苑见他分茶时,手上捧着千家茄子时高时低,壶中茶水如银链如长龙倾泻而下,可落在兔毫盏时却又不激起半点水花,也不出现一丁点儿水痕,在旁人看来真是神乎其技。
紫苑还指望他在分茶这最难的一关出点失误,可见这老者稳如泰山的动作和姿势,她的心便凉到了底。
等到千政之将分茶的动作完成后,众人登时爆出雷霆一般的喝彩。
千政之将千家茄子往跟前一放,朝着李云东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再朝着不审庵茶堂中的评审裁判做了个手势,这些裁判们一个个激动得无法言语,先便有一名老者热泪盈眶的说道:“千政之大人茶品、水品、器品、艺品无一不是代表着当今世界茶道的巅峰,我等今日一见,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并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李云东,就好像在说:你丫怎么还厚着脸皮呆在这里,难道还等着自取其辱不成?天底下这斗茶中的几项千政之大人都已经做到了极限,难道你还能打破这个极限不成?真是的,快走吧,真是丢脸!
李云东也像是看不懂他们的目光似的,只是微微含笑看着千政之,轻轻鼓掌,平心而论,千政之在茶道之上的造诣实在是达到了茶道宗匠所能达到的极端境界,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精密的测量一样,达到了机械也无法完美模仿的程度,最难能可贵的是,在这样极为精密的近乎机械化的动作流程中,他依旧能够完美的体现日本茶道中“和敬清寂”的四字境界,称为宗师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出于对眼前这位老者在茶道上的敬重,李云东不得不以鼓掌来表达自己的敬意。
千政之见李云东鼓掌,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他微微欠了欠身,说道:“李先生,你还要将斗茶进行下去吗?”
在他看来,这斗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他作为表千家的家元领袖,经常要面对茶道各个流派的挑战,以及来自里千家、武者小路千家的挑战,虽然说他们三个流派同样都流传自千利休,如同三个儿子同父同母,虽然都是一个源头传下来的,但是都各立门派,私底下明争暗斗,几百年不曾停歇。
为了应付这样接连不断的挑战,表千家利用他们专门为贵族服务的机会,私下里开始偷偷制作茶道中登峰造极的龙园胜雪,以求在一个场合一举彻底击败表千家的所有对手,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对他们的宝座心生窥觑的妄念。
这个黑色的小茶饼可以说耗费了表千家几代人的积蓄,现在拿出来,当真有定鼎江山的威力,千政之自己也无法想象,李云东要如何击败他。
李云东却微微一笑,对千政之说道:“当然要,千政之大人让我见识到了日本茶道之美,我却也想让千政之大人见识一下所谓茶道的真谛境界呢。”
千政之为之讶然,随即便怫然不悦,他在茶道上淫浸几十年,家族代代都是茶道大宗师,可谓家学渊源,自己在茶道上的地位然于众生,可偏偏眼前这个嘴上都没长几根毛的年轻人居然一口一句教育人的话说出来,真是让人怎么听都觉得不顺耳。
这就好像一个刚开始修行的年轻人一把拉住张天师的袖子,大言不惭的说道:“咄,兀那牛鼻子老头,看哥教你什么是真正的修行!”
这简直笑掉天下修行人的大牙!
你李云东在修行上也许登峰造极,可修行与茶道虽然有相通之处,但毕竟是两个行道,所谓隔行如隔山,可不是说说就能蒙混过关的!
千政之也算是修为极佳,他虽然不悦,但依旧十分礼貌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李云东也不客气,随即便朝着抱着茶罐的沈荟和抱着茶具的苏蝉招了招手。
苏蝉和沈荟便迈步上前,径直走进不审庵的茶堂之中,将茶具和茶罐放在李云东跟前,沈荟虽然参加过东吴市的茶文化艺术擂台赛,但那样的阵仗跟眼前这个一比,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她平时大小姐脾气颇重,可在这里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更不用说开口了,而苏蝉却大着胆子小声问道:“云东呀,能不能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