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还是那几条街,建筑也还是那些建筑,但此刻整座城市好像有了温度,不是白天被烈日暴晒后逐渐挥散的余温,而是像有了生物的体温,钢筋水泥成了它的皮肉,血液安静地流淌在车水马龙里,夜风吹过,是它心脏在跳动。
夏安远趴到窗口上,下巴枕到胳膊交叠处,闭上眼,贴近它的心跳。
他忽然想起他那些口味上的小偏好,或许这是上天在暗地里提示自己,其实一直以来,他都与这个心跳在共振同频。
“哒。”
空气里传来烟草味,没有汽油味,纪驰没用他考究的钢制打火机。
夏安远睁开眼,转身看过去,见到自己随意在街边买的塑料打火机被他捏在手里。
“喜欢看这儿的夜景?”纪驰靠在阳台那张沙发上,夹着烟看他。
夏安远伸手,将窗户往外推了推,好让烟气散得更顺利。“还好。”夏安远倚在窗边,风吹得他后颈露出来那点被纪驰啃破的伤痕微微发痒,“其实容城也挺繁华的,不是我以前想象的那样。”
他们中间隔了没两米,阳台灯光开的是最低那档暖色,夏安远看清了纪驰吸烟的动作,烟头的橙黄色在那一刻变得很亮,随即烟雾把它模糊了,纪驰英朗的脸仰视着他,两人视线高度是不平等的,但夏安远仍觉得这样也是纪驰在居高临下。
“那栋楼,”纪驰总算是提起了那栋楼,“你猜得出来。”
一句陈述。
这让夏安远无法躲避一场实话的吐露。纪驰不仅拿捏夏安远的口味到位,他拿捏夏安远更到位。
空气中熟悉的烟味越来越浓,这是好烟,从他签了那一纸协议后,他都得和纪驰抽同一包烟。夏安远不愿意让纪驰身上染上他曾经习惯的廉价烟草味。
“丽华大厦。”夏安远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念完之后对纪驰笑了下,那笑淡得微不可见,“这还不好猜?”
但夏安远没有顺着话题往下说,他仍然倚在窗边,夜幕,灯光,微风,灰蒙蒙的烟,他在从这些东西里面注视纪驰,纪驰同样也注视着他,看夏安远的眼神也在这过程中慢慢变化了,变得更黑更深,甚至用上了一点审视。
像是他也搞不懂夏安远究竟在想什么那样。
“产权变更书里面,出现过你妈妈的名字,”纪驰开口,他说得很笼统,“在你出生的前一年。”
夏安远并未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他只是淡淡地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
他目光移到纪驰的烟上,忽然说:“有个问题其实很久前就想问你了。”
纪驰跟随他的目光。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烟雾上升的形状很漂亮,袅袅,像纱在风里飘。火星黯淡缓慢地燃烧,所过之处留下与烟支等长的灰烬,颓丧、毫无生气,像人一点点地往死亡时刻线倒数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