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仪见毒血放得差不多了,又从箱子里取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银针毫无预兆地扎进了薛遥的风池穴。
那银针虽细,威力却不可小觑。银针入体的瞬间薛遥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重重撞在了池边的冰堆上,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闷哼。
晋仪此刻已经一反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女流氓做派,她一把托住薛遥的后颈,扭头冷声吩咐林晋桓道:“林晋桓过来护法。”
林晋桓有些走神,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冰上不断扩大的血水发愣,直到晋仪出声喊他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紧紧捏着拳头。林晋桓松了松手,收回心神,沉默地来到薛遥身后。他将真气运于掌心,拂开薛遥披散的黑发,轻柔地将手掌贴上了薛遥的后心。
薛遥的身体冰冷得吓人,好在落在林晋桓掌心的心跳还能证明他是个活人。
“疼吗?”林晋桓问。
薛遥没有回答。
这时又一根银针了薛遥的肩井穴,许是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剧痛,薛遥这回的反应没有先前那么强烈,他的身体微微一颤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没心没肺如晋仪都有些于心不忍,她边施针边轻声道:“是很疼,你忍着点。”
第三根针扎入了薛遥的魂门穴,薛遥疼得一时说不出话,他体内的每一根筋脉此刻都疼得厉害,像是随时要炸裂。薛遥咬了咬后槽牙,平复了一下翻滚的内息,才低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无妨。”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时辰,晋仪施针结束。薛遥半身泡在这冰冷刺骨的泉水里额头上还是冒出了细密的汗。冰面上的血水已凝固,黑白分明,格外刺眼。
薛遥还要独自在这寒潭里再泡上半个时辰。晋仪先是处理好薛遥指尖的伤口,又叮嘱了几句“凝神静气,切勿随意催动真气”之类的老生常谈,就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先行离开了。
晋仪平日里虽粗枝大叶,但医术着实高超。晋仪刚离开没多久,薛遥就感到全身松快了下来。薛遥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身上才好点就急着想起来,被林晋桓眼疾手快一巴掌按进了水里。
“时辰未到,老实呆着。”林晋桓板下脸,顺手抛给他一块热帕子:“自己动手将额头上的汗擦擦。”
薛遥只得继续泡在泉水中,许是熬过了最开始的严寒,此刻他觉得没有先前那般冷了。薛遥随意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将身体往水里沉了沉,转过身懒洋洋地往池边一趴,托起下巴望着岸边的林晋桓。
林晋桓瞄了一眼薛遥这幅卖乖的德行,仿佛听见了薛遥肚子里噼啪作响的算盘声。
果不其然,林晋桓这一边念头还没落下,薛遥就毫不客气地问道:“关山玉是什么?”
睫毛上的霜花压得薛遥的眼皮有点沉,他费力得眨了眨眼。
林晋桓望了薛遥一眼,见他正趴在岸边托着脑袋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林晋桓又转开视线,说道:“你一外门人瞎打听什么,身上不疼了?”
“疼啊,疼死我了。”薛遥在水里换了个姿势,似真似假地抱怨着。接着他又缠着林晋桓追问道:“快说点有意思的给我听听…”
薛遥心想这林晋桓七窍玲珑心,吃软不吃硬。自己这么装疯卖傻死缠烂打怕是没用,需不需再下一剂猛药…但这剂猛药还来不及下,他就瞧见有一个物件朝他的眼前飞来,薛遥连忙抬手拦了下来。
薛遥手里接下的是一枚玉佩,这玉通体莹白,触手生温。
“这就是关山玉?”薛遥端详着手里的玉佩问道。
“是,很意外?”林晋桓问。
“是有点。”薛遥将关山玉举到眼前仔细打量着。这玉上无甚雕琢,只在玉上打了个斗大的洞,洞里穿了根半新不旧的红绳。此玉虽整体是雪白的,但细看却有许多杂质,品质差得薛遥都不忍细品。若不知道它是传说中的关山玉,落在石头堆里怕是都没人愿意弯腰去捡。
“你为什么随身戴着这个,你也想飞升得道吗?”薛遥看了两眼关山玉,觉得实在是无甚美感,于是他又将玉扔回给了林晋桓。薛遥发现此刻自己对林晋桓想不想得道飞升这件事更感兴趣。
林晋桓抬手接下玉佩,随手将它放进怀里,无奈地笑道:“四哥真是高看我了,我像这么志存高远的人吗?”
薛遥不言语,只是抬眼望着他。
林晋桓见薛遥不打算放过这个话头,只得接着解释道:“我小时候经常做噩梦,我爹找来给我压惊的。”
“尽胡说。”薛遥嗤笑了一声,转身背对林晋桓,背靠在石壁上挪揄道:“什么样的噩梦得让上古神物来镇呀。”
“魔道中人能梦见什么呀,无非是立地成魔,危害道门大开杀戒迫害天下苍生之类的呗。”
林晋桓说着来到薛遥身边蹲下,他轻轻拍了拍薛遥的脑袋,说道:“脑袋挪开点,别枕在冰上,当心落下头疾。”
薛遥从无量泉里出来的时候其实感觉并不是太冷,但他拗不过林晋桓,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披上了件大氅。
二人刚走上石桥,就见延清急急忙忙地从桥对面赶来。
“小师兄,这是上哪儿去?”林晋桓远远喊住延清,朗声问道。
“小祖宗,找你半天了。”延清一见林晋桓,快步朝他走来,说道:“随我去六相宫,门主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