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遥一脸好奇地问道:“不知这位温长老是何来历,竟如此神通广大。”
晋仪心想这些小事说说也无妨,于是就随口说道:“温长老原出生小长安寺,一朝入魔后来归入我教。”
小长安寺。薛遥敏锐地注意到了关键的信息,他明白自己该点到为止不宜再问,于是话锋一转,说道:“原来你们九天门还能收外门人。”说着薛遥直起身子,故作正经地问道:“您瞧我这样的江湖散修归入贵派可还行?”
晋仪停下手中的笔,上下打量了薛遥一眼,挑剔地说道:“我瞧你毒入经脉已深,没多长时间好活了,正式入门是赶不上了。依我看从结义嫁娶一路入手倒还有一丝希望。”
“那在下可还入晋仪师姐的眼?”薛遥顺着晋仪的话头玩笑道。
“滚蛋。”晋仪团起一团废纸砸向薛遥,被薛遥笑着躲开了。晋仪佯怒道:“你怎么也油嘴滑舌起来,这臭德行是不是和林晋桓学的?”
薛遥骤然听见林晋桓的名字,脸上的笑容不变,心情却一下子沉了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怎么开口说话。从晋仪的药庐回清心堂的路上会路过朝山堂,薛遥望了朝山堂紧闭的大门一眼,心想林晋桓怎么还没回来。
将客人留在家里自己离家出走这事也就林晋桓能干得出来。
今日在晋仪这儿倒是有意料之外的收获。薛遥边走边琢磨着,身边跟着睡眼惺忪的重雪,月光将二人的身影拖得老长。
迦楼山脚下的阵法是温桥鹤布的,而这温桥鹤又是出自小长安寺。若想破阵,小长安寺将会是一个突破点。
让肖沛派人将小长安寺的净明老和尚掳过来?薛遥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他想自己应该是和这些魔教中人混迹在一起太久了,处事越发粗暴了起来。净明作为一方大能,德高望重,岂有说强掳就强掳的道理。
净明乃一代宗师,奇门遁甲之术独步九州。温桥鹤与净明同出于小长安寺,同脉同源。就算温桥鹤已走上殊途,但本质上仍有许多相通之处。若能将净明和尚牵涉进来,破阵并非绝无可能。
不单要将小长安寺牵涉进来,薛遥想。应该让更多的仙门入局,加剧他们之间的内斗。枢密院在后坐收渔翁之利,也正好解决了凡人与修仙之人之间战力悬殊的问题。
如何铺开这张网,关山玉便是极佳的饵料。江湖传言关山玉就在九天门,但大部分人还是将信将疑,应让肖沛去添上一把火。
重雪得了回声签之后薛遥就自由了许多,白日里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晋仪的药庐里帮忙修编《万物志》,时不时去六相宫同二老闲聊用膳。林朝一如既往地喜欢拉着薛遥切磋武艺。秦楚绮闲来无事,亲手给薛遥做了一身冬衣,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要带回京。
夜里薛遥的闲暇时间多了起来,他摸黑探了几次开云寺,用了几个晚上仔细绘制了一份开云寺的地图,只是这地图不好传回枢密院,他只好先在清心堂找个地方收好。
迦楼山上的日子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一眨眼就到了初秋。
林晋桓走后,每月初一十五带薛遥去无量泉的任务就交予了晋仪。这天薛遥一个人坐在窗下的禅椅上,一边同自己下棋一边等晋仪前来带他去无量泉。重雪捧着小茶盅候在一旁。
这些日子在棋艺方面薛遥没少向延清请教,技艺眼看着精进了不少。
重雪见薛遥单手执着一枚黑子,垂着眼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缕随发垂到眼前都毫无知觉的样子,便知他又走神了。于是她出言提醒道:“公子。”
薛遥回过神来,在棋盘上胡乱落下一子。连棋艺平平的重雪都看得出这是一步臭棋。重雪发现他最近经常如此,时常盯着一处出神,一愣就是好半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最近怎么了?”重雪忧心忡忡地问道。
“没什么。”薛遥若无其事地又执起一枚白子,说道:“老了不中用了罢了。”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了几声鸟鸣,是湘君与康回的声音。这两只白鹤最近没什么公务在身清闲得很,又与薛遥亲近,便留在了清心堂。两只鸟每天在院子里散步晒太阳,空闲时便找薛遥撒撒娇,鸟生格外惬意。
只是不知为何,此时白鹤的叫声突然欢快起来,还夹杂着扑腾翅膀的声音,听着像是在欢迎什么人。
薛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站起身来,一不小心掀翻了矮几上的棋盘,黑白棋子“哗”地一声散落满地。
“哎…公子…”重雪被薛遥的反应吓了一跳,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薛遥已经夺门而去。
薛遥来到院中,他停下脚步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又抬手理了理衣裳,这才跨过那道月亮门。
一片灼灼的垂丝海棠中站着一个人,那人身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在一片鸟语花香中亭亭地立着。那人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看向薛遥。
来人正是晋仪。
薛遥憋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得太快了些。
“跑得这么急做什么?”晋仪问道。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薛遥不动声色地往晋仪身后望去,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除了我还能有谁?”晋仪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一边从湘君的嘴里扯出了自己的袖子,一边对鸟儿说道:“别找了别找了,我今儿就带了一株冬香草,方才已经被康回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