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苏磬音的话,他们两个就坐在原地谁也没动。
等到齐君行被老管家带着来了小厢房,看到的就是齐茂行与苏磬音两两对坐,一个捧着手里的茶盏,垂眸慢品,另一个则是不急不缓、细嚼慢咽的用着早膳,活像他面前正用的不是寻常一碗阳春面,而是什么绝世珍馐。
且两个人都像是没长眼睛一般,对他的到来视若不见,一个字都没有开口。
齐君行耐着性子等了等了几息功夫,眼中露出一丝恼意,但偏偏面上,却还是要做出一副君子端方的友善兄长模样来,故意开口道:“二弟还未用完早膳?那倒是我来的不巧了。”
“只是我还记得,二弟你不论寒暑,向来都是闻鸡即起,怎的出了家里,却反而如此懈怠起来?”
这个话,略一琢磨就知道是在阴阳怪气、嘲讽齐二受伤中毒,早起都不成了,或许还有说人之前都是在侯府长辈面前假装,一出府就原形毕露之类……
齐茂行当然听得出他的不怀好意,但这会他的全部心神,都还沉浸在方才苏磬音方才说的,要为他出头的话。
他当然没有要倚靠明面夫人为他出面教训齐君行的念头,但是苏磬音说出这话,却叫他满心口都掉进糖罐了一般,只甜的他嘴角都不自觉咧得大大的。
哪里还顾得上理由一个齐君行嘴里放了什么屁?
但齐茂行不在意,一旁的的苏磬音却是听不下去了。
齐茂行为了齐侯府,在殿下跟前又是伴读又是挡刀的搏前程,如今腿也废了,毒也中了,整个人单薄瘦弱的叫人可怜。
就剩下最后这么点日子了,侯府还要这么欺负人,这个齐君行还上门来阴阳怪气的开嘲讽?
她的齐二才十六岁!放在上辈子还是个高中生呢!
其实细论起来,齐茂行的岁数并不算大,但在这个地界儿,看人大小并不是单单只论岁数的,而是要看你经过的事,肩上担过的差。
白小弟也有十四五岁了,可他打小被白家上下眼珠子似的捧在手里长大,自个屋里的事都从没过问过,就算是长大了十八,在她眼里也仍旧是需要她偏袒照顾的亲戚弟弟。
可同样的岁数,太子十四岁入朝听政,太子妃娘娘十五岁就大婚进宫,开始协理后宫了。
这样的,你能说他们年纪小还不懂事吗?寻常人长到五六十也未必有这样的阅历手段。
对齐二也是如此,她从过军上过战场吗?承担过整个侯府几百号人的前途未来吗?见过国-家领-导人吗?和继承人当过同学、当过保镖吗?
别说门都没出过几次的这辈子了,就算是上辈子,她也差得远的很。
也就是因为这样的缘故,虽然认真算起来,她前后两辈子加在一块要比齐二大了十几岁,但她之前在齐茂行的面前却是从来没有过对待晚辈小孩的感觉,甚至因为身份与和离的缘故,她在齐二面前,一直都是戒备甚至处于弱势的。
但是人心总是复杂多变。
从前是从前,现在此刻,苏磬音看着眼前还只是对着她傻乐的齐二,就只觉着他简直是单纯弱小又可怜,白白的付出那么多,现在还被齐君行这个恶兄长欺负!
简直是太过分了!
“齐大爷!”她放下茶盏,挡在齐茂行的身前站起身来,问的格外直接:“您过来看望伤了腿的弟弟,可带了什么礼物补品来?”
不妨她猛地提起了这事,齐君行便是忽的一顿:“弟妹……”
见他面带迟疑,苏磬音便又是抬唇笑了笑,说的轻声慢气,但又字字清晰:“便是乡下那等穷的揭不开锅的,去探望病了的兄弟也要摸几个鸡蛋带着呢,齐侯府这样的人家,您怎的两手空空,就这么上门来了呢?”
“弟妹说的是,我记挂二弟,来的匆忙,却是忘了这礼数,实在该打。”
齐君行的脸色明显的变了一瞬,只是他低头咳了一声之后,却竟还是忍了下来,甚至还在面上带出了还算真诚的笑意,当真拱手道起了歉。
苏磬音还当着没料到他脸皮这么厚,她一向与人为善,遇上这样的场面,一时就有些迟疑。
而就在这迟疑的功夫,齐君行已经越过她,微微昂着下巴走近了齐茂行,屈尊降贵一般的“良善”模样:“二弟,今日天气好,赵王爷府上的小王爷,下了帖子请我去他的王船上游湖,我想着二弟在那小庄子憋屈久了,若不然,哥哥去与赵世子说一声,也带你去松散松散?”
赵王爷原就是太-祖爷收的义子,而赵王爷当初为了护驾,连累家中妻小也全都亡于叛军之手,膝下只留了一个多病的女儿,因此如今这赵王爷,其实也是赵王爷又收下的义子。
赵王爷行事暴戾,除了在太-祖账下,是最凶狠忠心的一条狗,旁人谁的账都不卖,如今年岁大了,又有在军中的资历摆着,便是当今陛下,也是口称兄弟,给足了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