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对此很是不满,过年这段时间,奶奶忙前忙后没个停歇,连带着她也干了不少家务活,然而家里那几个男的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们地照顾。
还美其名曰,辛苦一年了,该好好修养生息。
麻将的磕碰声从除夕夜传承道元宵节,哪怕通宵达旦,也不敢疲劳憔悴,恨不能化作赌神大亨,最后无非赢个百八十块,输钱了还会暴跳如雷,逮着谁骂谁。
陈初对此早就怀恨在心,却劝不动奶奶继续无私奉献。
“没下雪了,我很快就回来,你接着睡吧!”
老人家本就执拗,她也懒得劝,昨晚和陈最打电话聊到深夜,这会儿困得睁不开眼,含糊道,“那我等会儿来帮你背树枝吧。”
“不用不用,我就在后山,锅里有汤圆,你醒了记得吃,不要又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啊!”
奶奶好心叮嘱的同时又数落了一通她的缺点。
陈初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对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从善如流的敷衍她。
如果那时她知道,那些司空见惯的唠叨,是奶奶留给她最后的遗言,她绝不会那样心不在焉。
。。。。。。
小时候,奶奶去做农活,陈初便搬着小板凳坐在前院里看书,做作业,顺便目送她上山,看着那道瘦弱的背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她总担心会摔跤。
云深不知处,悄无声息地掩盖着一切行踪与身影。
她眼睁睁地看着奶奶走进风雪里,无论怎么叫喊,哭泣,都等不到她回头。
“奶奶。。。。。。”
“奶奶。。。。。。”
额头忽然传来钝痛感,陈初恍惚着睁开眼,才发现撞到了墙壁,侧过脸,迎上大伯母担忧的神情。
“你没事儿吧?”
她伸手贴她额头,皱着眉,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像有点发烧啊。”
陈初摇头,“我没事。”
一开口,喉咙仿佛被玻璃渣划过般刺痛。
大伯母拧开保温瓶,递给她,叹息道:“喝点热水,你都在灵堂里守三天了,也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怎么顶得住啊!”
热雾飘到脸上,眼前再度变模糊,陈初看着灵堂中间的黑白照片,鼻梁一酸,眼泪滚滚而出。
大伯母搂住她,温热的手心一下下抚弄着她后背,眼底也满是苦涩:“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按照习俗,守灵堂本该是陈川和陈江兄弟俩的职责,但两人最多跪了半夜,在亲朋好友面前演完孝子情深的戏码后,便置身事外了。
只有陈初,废寝忘食的守了三天,从殡仪馆走出去时,整个人瘦得也像是要化做一缕白烟了。
大伯和父亲以及本家的亲戚讨论完下葬的事情以后,不知是谁提议,趁着大家难得相聚,不如玩两把,消磨消磨光阴。
很快房间里就传来谈笑声,以及麻将劈里啪啦的碰撞声。
吊唁的人陆续离开,面积不大的客厅看着竟有几分空荡,地板上满是脏兮兮的脚印,这场雪从除夕夜下到如今,反而越来越盛大。
以前她还和赵佳悦吐槽,这座城市的冬天很无趣,只是阴寒,从不下雪。
如今却像是把一生的雪都看遍了。
融化的雪水变得污浊,让她想起山沟里的烂泥。
她去卫生间里找出拖把,不厌其烦地清扫着地上的污痕,却总觉得不够干净,就像那天她一直试图把奶奶脸上的血污擦干净,仍旧无济于事。
滚烫的眼泪落到地砖上,瞬间砸得支离破碎,陈初站在黑白照片下,徒劳的,自怨自艾地擦着眼睛。